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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馥梅 - 將門庶女【單】 [打印本頁]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29 PM     標題: 馥梅 - 將門庶女【單】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29 09:0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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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沒想到這將軍庶女過得比粗使丫頭還不如,害她一穿過來就想逃,
而她真的帶著原主財物裝病逃離牢籠,躲起來自耕自足過生活,
怎料有權有勢的千嶽山莊莊主找上門想要回他家傳家玉珮,
卻被她種出來的新奇作物吸引住目光,說欣賞她的才華要與她合作,
這送上門的靠山,她當然大方笑納!
只是他對她也太好了吧,價值萬金的園子隨手就送,
還將她護得滴水不漏,由著她隨心所欲賺進大把銀兩,
且向來孤傲清冷、說一不二的他,獨對她寵溺包容、為她改變計畫,
可她不敢輕易動心,就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誰知五年下來他始終如一,甚至被她的故作不知傷了心,
直到他當著她的面落寞離去,她才明白他等得有多苦,
於是不再隱藏,拿著親繡的荷包回應他的心意,原以為從此幸福,
卻在他倆訂親前夕,竟傳來太子欲聘她為妃的消息……

【出版日期】 2015/1/21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花園204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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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38 PM

楔子

  千岳山脈,雲霧飄渺,終年不散。

  戲雲峰上賞雲亭,一道身影挺立,如松如竹。

  山崖的風將那人衣擺吹得獵獵作響,風聲裡夾雜著一曲簫聲,低沉而悲涼,嗚嗚咽咽,如泣如訴。

  山道盡頭,一僕從依著人工修葺的石階爬上山頂,在亭外站定,抹了抹額頭的汗,穩了穩急喘的氣息,恭敬的立於亭外等候,不敢打擾。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出現本身就是打擾,所以簫曲未竟,男子便垂下手,手中的簫在指尖旋了幾轉,手腕一轉,插回腰間。

  男子轉過身,其容顏俊逸,身形玉樹臨風,氣質溫文爾雅,行舉間態度從容,看似溫文之人,可眉目間卻隱含著一股冷肅的氣息。

  「何事?」男子語調清冷,聽不出情緒。

  「回爺的話,太老爺命人送了一封信和一個木匣給爺,是祖宅的大管家親自送來,說等著爺回覆,所以小的將它送上來。」

  男子聞言除了眉頭微微一蹙之外,便沒有再多的反應了。

  「拿過來吧。」

  「是。」那僕從恭謹的上前,雙手將信和木匣一並奉上。

  男子接過信和木匣,看見信封上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吾孫承勛親啟」六個大字時,淡漠的眸底閃過一抹溫軟。

  男子先打開木匣,木匣裡是一塊玉玦,而這塊玉玦的來歷,他知道,頓時心裡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管如何,他還是抽出信紙,展信閱讀—

  承勛吾孫如晤︰

  看到隨信附上的玉玦,相信以汝之智,已然猜到吾此信之目的。

  過往事因,汝從汝父處也知其八九,吾老矣,一生榮華,子孫滿堂,唯此事是吾一生之憾。

  汝之孝也,眾口稱頌,斷能為吾彌補此憾,故而尋人之事交予汝,吾相信以汝之能,定不會讓吾失望。

  汝若尋到其人或其後代,如對方過得好,便無須打擾,若日子艱難,便給予幫助,汝應知如何處理及其分寸,吾便不對此指手畫腳。若人尚在,想見吾,汝便將人領回,若人已不在,或未主動提及想見吾,汝亦無須多言。

  此事交與吾孫,吾心安也。

  祖父草此

  男子將信收起,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玦,無聲輕嘆。

  「就說‘知道了’。」男子吩咐。

  如此精簡的回覆,讓那僕從愣了愣,才恭敬一禮,返回覆命。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39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29 08:44 PM 編輯

第一章

  白沐晨立於窗邊,看著窗外光禿破敗的庭院,入目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荒蕪,寒涼的空氣竄入鼻翼,刺激喉間,引發一陣壓抑的輕咳。

  「小姐!」丫鬟青青剛踏進房門,聽見咳聲,循聲望去,看見自家小姐竟然站在窗邊,那窗還是敞開著,驚得將手裡的食盒放在桌上,立即拿起一件早已不見光鮮的舊披風為自家小姐披上。

  「小姐,雖然現在才初冬,今兒個天氣放晴出了日頭,可還是很冷的,您的病還沒全好,這樣又會著涼的!」青青替自家小姐系好披風,便扶著她離開窗邊,在桌旁坐下。「小姐,今兒個早膳大廚房的劉嬤嬤偷偷給了個蛋,小姐您趕緊吃。」

  白沐晨看著青青掏寶貝似的從袖袋裡掏出一個水煮蛋,鼻頭微微發酸,再看看桌上的早膳—一碗沒幾粒米的稀粥,一小盤咸菜,這是她這幾天來固定的菜式;午膳有時是小鴿碗的白飯,或是延續早上的稀粥,外加兩個素菜;晚膳不是延續午膳的菜色,不然就是沒得吃。

  偶爾大廚房的劉嬤嬤會像今天一樣偷偷塞個蛋或在飯碗底藏塊肉,不過這樣的機會不多就是了。

  她默默的拿起碗筷,慢慢的吃了起來。

  這幾天她常常在想,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雖然穿越劇情已經不再稀奇,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穿越」二字會從小說分類名詞變成了現實中的動詞。

  她還能回去嗎?還是要認命的在這個落後的時代生活下來?

  雖然在現代她只是一個孤兒,沒有親人可以牽掛,每天除了上班外,就是混跡在網路上,玩玩游戲、看看小說,但幾年下來她也有了自己的小窩、自己的小車,日子過得很悠閑,很知足。

  她從沒幻想過穿越,誰知一覺醒來卻換了時空、變了容顏,繼而想到目前的處境,忍不住一陣頭痛,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傷還沒好的關系。

  原主姓殷,是護國將軍府裡唯一活著的庶女,可惜是個生母早逝、嫡母惡毒、親爹不疼、爺奶不愛,兄弟姊妹不親且總是遭欺負陷害的庶女,被隔離在將軍府豪華府邸最偏遠破落的小院,身邊只有一個丫鬟青青,身上穿的是陳舊褪色的衣裳,吃不飽,餓不死,骨瘦如柴,十三歲的身量卻比九歲的嫡妹瘦小,日子過得比府裡最低等的粗使丫頭還差,若非這身子的生母白姨娘曾經救了那劉嬤嬤的兒子一命,而劉嬤嬤又是一個知道感恩的,恐怕連這種偶爾加個菜的待遇也沒有了。

  這其實都不算什麼,讓她心裡無比糾結的是,她所穿越的這具身子的前任主人,竟然也是個穿越的,不只如此,還重生了。

  沒錯,前任穿越後又重生了。

  前任穿越過來時得知自己的處境,覺得自己穿越之後的劇情應該是時下流行的庶女逆襲文,所以在得知三個勁敵—嫡母與嫡姊、嫡妹—不在府裡時,她立即把握住這個機會,積極的開始逆襲,而且旗開得勝,第一次出手就得到了不錯的結果,得以脫離這個破落的院子,在這條逆襲之路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前任成功的第一步也成功的招回對手,回歸的姊妹花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門找麻煩,還故意搶走了原主生母白姨娘留下的首飾盒,爭搶中前任的手心被劃傷,以致落敗。得意的嫡姊施舍般的從裡面挑出一塊成色極差的玉佩丟給前任,諷刺前任的身分也只配戴這種飾品後揚長而去。

  前任憤恨的抓著玉佩,心裡發誓一定要將她們踩在腳下時,突然發現手裡的玉佩在吸她的血,看過無數女主角穿越後擁有隨身空間金手指小說的前任,不僅沒有害怕,反而非常興奮,幾乎是立刻就想到「隨身空間」這個東西,直到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等前任醒來,經過試驗,確認自己真的得到一個隨身空間時,就更相信自己女主角的身分,於是信心滿滿的繼續她的穿越庶女逆襲之路。

  前任斗面慈心狠的嫡母,斗面善心毒的嫡姊妹,使盡手段奪取將軍父親和祖父母的寵愛,利用各種「發明」替將軍府賺進了大把的銀兩,拿空間裡珍貴的藥材和種出來的食材做出各種美食討得長輩歡心,用空間裡的靈泉改善兩位兄弟的體質,又從空間裡的書中挑了一本武功秘笈培養兩位兄弟,讓他們建功立業。

  前任心裡認為,在古代,長輩和兄弟是她日後的靠山,有強大的娘家,她在夫家的地位才會更穩固,至於嫡母和嫡姊妹,那是天生的對手,沒有和平相處的可能。

  前任只用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過起了不下於嫡姊妹的生活,之後更在祖父母的強力支持下,記在嫡母名下,成了將軍府的嫡次女,甚至搶走了嫡姊原本的親事,成為太子側妃,十裡紅妝,風光出嫁,而嫡姊最後只嫁給了信陽侯那個沒有實權的閑散侯爺。

  當時前任是多麼的志得意滿,她覺得自己逆襲成功了,而且太子妃身體虛弱,時日無多,膝下又無子,前任覺得她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母儀天下,最後坐上皇太後的寶座,成為最尊貴的女人。

  她進太子東宮兩年,便生下了庶長女,又兩年,太子妃病逝,太子沒有再迎娶繼妃,之後她助太子坐穩太子之位,化解其他皇子層出不窮的陷阱暗害;皇帝派下困難的差事考驗太子的能力,她在幕後出主意助太子順利完成;她甚至利用空間制造了幾起祥瑞,幫太子造「天命所歸」之勢。

  太子對她說,雖然祖宗規矩不能將側妃扶正,但在他心裡,她就是他的正妃,為了她,他願意將正妃之位空懸,而且還讓她放心,承諾等他登基後,皇後一定會是殷氏女。

  前任感動了,再加上這些年的患難與共,又自信自己主角身分,於是告訴了太子隨身空間的存在,只是她還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告訴他隨身空間的載體就是那塊成色不佳的玉佩,也算是一種試探。

  當太子神色嚴肅的告訴她,絕對不能再告訴別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不希望她遭遇危險,還擔心的問她這樣對她的身體會不會有害?從裡面把東西拿出來會不會對她有損傷?如果會的話,以後都不要再使用了,他不想失去她。

  前任這下徹底相信了,她覺得自己找到真愛,所以拿出玉佩與太子分享空間,帶著太子進空間,將裡面的寶物都開放給太子使用。

  皇帝本就已經老了,而太子前有手握兵權的殷將軍全力支持,後有前任這個開外掛的作弊器輔助,太子最終順利的坐上了那至尊之位。

  當時前任懷著八個多月的身孕,太子登基一月後,前任順利產下皇長子,她覺得自己圓滿了,抱著初生的兒子,就等著滿月後皇帝冊封的聖旨,準備母儀天下。

  只是她不知道,聖旨在她生產的當天就下了,冊封為後的確實是殷氏女,可這殷氏女卻是她的嫡妹,不是她!

  兒子在洗三那天被抱走,她被灌了毒藥,玉佩也在皇上之前身為太子時就用計讓她心甘情願雙手奉上,暫時「借」他一用。

  她瘋狂質問皇上,卻得到了讓她崩潰的回答—

  殷氏一門皆認為她是妖孽,是奪了他們殷氏次女身體的妖孽,若不是因為她身上有太多寶貝,他們還沒查清楚寶貝的出處,早就殺了她為原主報仇了!

  身為太子時之所以娶她為側妃,也只是為了她身上的寶貝,順便替她嫡妹佔位置鋪路罷了。還諷刺她太自以為是,愚蠢卻不自知,盡是出餿主意,若依照她出的主意去辦事,他別說登基為皇,怕是太子之位早就被廢,尤其是那些所謂的祥瑞,若非他和眾幕僚機靈,反應迅速的運作下,將其因歸於父皇身上,否則能不能留下一條命都難說。

  前任大恨,可是毒性早已發作,玉佩也不在身上,不管她是想進隨身空間躲避還是拿空間裡的靈泉解毒都已經來不及了。

  前任含恨而亡,卻沒想到竟然重生了。

  前任重生在她上輩子穿越來的那一天,當時原主被嫡妹推入池裡,好不容易被青青救起來時已經是奄奄一息,初秋的池水已開始轉寒,哪裡是原主這破敗的身子能挺得住的?當天便高燒不退,整個將軍府卻沒有一個人去幫原主請大夫,丫鬟青青求救無門,還被嫡母身邊的嬤嬤借口掌嘴,並把這小破院給封了起來,結果第二日原主就這麼去了。

  前任發現自己重生,激動不已,她誓言報仇,要讓殷氏滅族,要讓太子落馬!

  她激動的掙扎著下床,想要馬上拿到那個隨身空間,結果因為身體虛弱無力,又太過心急,踉踉蹌蹌的往梳妝台沖時不幸絆倒,頭就這麼重重的撞上梳妝台的尖角,重力加速度之下,傷得有些重,病上加傷,竟然就這麼去了。

  然後,她就來了,成了這個身體目前的主人。

  因為又病又傷的,又無醫無藥,全賴身體的自愈能力,讓她在生死邊緣徘徊無數次,在床上躺了好長一段日子,直到近兩天才終於能下床走動走動。

  將蛋分了一半給青青,喝下最後一口稀粥,放下碗筷,在青青的攙扶下回到床上。

  「我想自己躺一會兒,你不必守在這兒。」她輕聲的對青青說。

  「小姐,還是讓奴婢守著吧,奴婢擔心您。」青青擔憂地說。

  「放心吧!之前傷重病沉都挺過來了,現在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下去吧。」

  「是,那奴婢下去了,小姐有事的話就喊一聲,奴婢就在隔壁,會馬上過來的。」青青不放心的叮嚀。

  「知道了,去吧。」她微微一笑的說。青青這小姑娘也不過十二歲,還比原主小了一歲呢。

  看著青青替她放下床帳,退出臥房將門掩上,她微微嘆了口氣。

  她有原主和前任的記憶,再加上自己的,一時間有些混亂,利用臥病在床的時日好好的梳理融合,才慢慢的整理好。

  從原主和前任的記憶中,她知道這個世界以「無垠大海」為界,分為東西兩塊大陸,東大陸名為滄瀾大陸,西大陸名為浩瀚大陸。由於無垠大海很大,大到什麼程度根本無人知道,加上海中有著各種海獸,據說是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而且除了海獸之外,海上的天氣更是詭譎多變,時不時的出現強烈颶風、海嘯等等各種的天災,以至於如今僅剩凡人的東西大陸,再無人有能力橫渡無垠大海,因此兩塊大陸的人民極少有交流的機會。

  她穿來的這個國家,便位於滄瀾大陸。

  滄瀾大陸分割成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其中大陸中央最大的這塊版圖,由四個大國佔領,其余小國則分布在其周圍。

  四大國以縱橫交錯的「千岳山脈」為國界,盤踞在東西南北四方。東為大齊百裡氏當政,西為大慶軒轅氏當政,南為大周姬氏當政,北為大燕厲氏當政。

  她所在的國家是大齊,皇室為百裡,執掌大齊已有五百余年,史稱百裡王朝。

  原主因為生母早逝,無人庇護,受盡欺凌,以至於性格有些懦弱,平時連直視他人都不敢,更別提去爭寵。前任一來,改變如此巨大,還學小說裡的什麼「夢裡有個白胡子老爺爺……」,以為這樣就能把自身巨大的改變以及層出不窮的寶貝圓過去,她只能說,前任真是小說看太多了。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前任穿來時好像還是高二的學生,是家裡的獨生女,在溫室裡長大的。前任是年輕天真了些,也太過想當然耳。

  這裡可沒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古老的記載中還有「修真界」,那些修仙、奪舍之說是存在的,只是後來有一天整個修真界突然銷聲匿跡,其消失的原因多有揣測,但真相如何卻無人知曉。

  她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來分析那些記憶中的情景,一開始那些「親人」應該是還抓不準前任是何方妖孽,是善是惡,有沒有什麼本事害人,在心裡有所畏懼的情況下,暫時順著前任行事,之後發現前任的目的似乎只是爭寵,而且除了能拿出許多寶貝之外,並沒有其他自保或傷人的能力,於是為了套出寶貝的出處,就更是順其心意的寵愛有加。

  將軍府一直是擁護太子的,從前任那裡拿到的許多寶貝,也有大半是送到太子手上的,所以到了前任該出嫁的年齡,他們卻還沒套出寶貝的出處時,與太子密謀後,便有了前任之後十裡紅妝嫁入太子東宮的風光。

  前任太低估這些古代人,也太高估自己了。就像三歲孩童抱著金磚招搖過市,沒有自保的能力卻又不知道低調。

  至於那些親人說的什麼為原主報仇,呵!不過是借口罷了,根本就是沒利用價值了,便一腳踢開,還報仇呢!原主就是被他們聯手殘害致死的。

  有了前任的經歷,她可不想被當成妖孽,利用徹底後殺之,她的性子也不是愛爭的,更何況她覺得費心去爭寵還不如利用那些時間和心力另尋出路,謀劃自己的未來。

  她伸手從枕下拿出了那塊據說是隨身空間的玉佩。這塊玉佩成色真的很差,就連上頭雕刻的山水圖也很粗糙,就算她這個對玉石外行的人也能看得出這不值幾個錢,也因為如此,原主的嫡姊妹才看不上,並拿它來嘲諷原主低賤的身分。

  記憶中,這玉佩是白姨娘臨死前從首飾盒的夾層裡拿出來交給原主,說是他們白家家傳之物,讓原主看過之後便又藏回夾層,只是當時原主才七歲,只顧著傷心不安,思念母親時曾拿出來看過幾次,後來便和其他首飾混在一起了。

  她摩挲著玉佩,隨身空間通常都是和修真捆綁在一起的,白家莫非和那消失的修真界有關?

  搖了搖頭。算了,有沒有關系都不重要,從前任的記憶中,空間裡除了幾本武功秘笈之外,並沒有發現什麼修真有關的東西,她對修真這種事也沒什麼欲望,以後等空間認主了,就當作一個隨身的儲物倉庫和隨身的開心農場嘍!

  是啊!以後。目前她還沒有讓空間認主,有前任差點被吸得失血過多而亡的經歷,她可不會魯莽的進行認主,她現在的身體可是比前任當時還虛弱呢!

  等空間認主之後,她會和原主一樣乖乖的窩在這個小院落裡,關好門過自己的日子,就算吃不好穿不好被苛待都無所謂,到時她有隨身空間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她更不會傻到拿空間裡的寶貝去討好那些冷血無情的「家人」,那些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今年才十三歲,以將軍府眾人對她的無視和慢待,想必不會太早幫她議親,所以她還有時間想想後路,謀劃未來。

  把玉佩塞回枕下,猶豫了一會兒,又拿出來戴到脖子上,珍而重之的將玉佩塞進衣服裡。這可是她未來安身立命的金手指,就算暫時還沒打算認主,也得好好保護才行。

  雙手護在胸前,側身蜷縮著身子,閉上眼楮,慢慢的睡去,沒有發現胸口的玉佩發出暖暖的柔和白光,緩緩的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

  在南方距離大齊國都千裡之遙的千岳山脈中,聞名滄瀾大陸、神秘的「千岳山莊」便坐落於此。

  千岳山脈海拔極高,有些山峰更是長年積雪不化,更有很多出產地熱的地方,是個夏可避暑,冬可泡溫泉的好地方。

  山莊佔地甚廣,綿延數個山岳,跨足齊、慶、周、燕四大國的地界。園林建築造園手法皆借景而建,例如借高遠山景,借俯仰水影,借鳥語花香,借松濤泉鳴,依山臨水,與自然契合。

  此時山莊裡,莊主夏侯承勛靜坐於書房內,聽著單膝跪於案前的影三稟報,待影三稟報完畢,久久不發一語,整個書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緊繃。

  彬於案前的影三低垂著頭,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水,可他別說是擦汗,根本動也不敢動一下,連氣息都收斂到極致。

  好一會兒,夏侯承勛終於開口,「所以,你是在告訴爺,堂堂‘暗影’組織的影衛,在追查了三個月後,還是沒有找到爺要找的人?」

  千岳山莊的「暗影」組織分為兩個部分,一為暗衛,隱匿於主人周身,負責保護主人的人身安全;一為影衛,分散在滄瀾大陸各地,負責收集情報,傳遞消息。

  影衛的情報網是非常龐大的,單看其所分布的範圍便可知曉一二,雖然主要著重地區依然是大齊本國,其他國家據點較少。

  三個月前接到祖父的信後,他便命影三負責調查,在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竟然還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夏侯承勛翻看影三呈上來的密折,那人最後出現的地方是位於大齊東北的璠城周邊,一個名為宋家寨的村莊,當時身邊有一女兒,年十六,出現的時間是十五年前。而十五年前的夏季,暴雨連下月余,景河流域泛濫,造成近百年來最大的災害,璠城一帶是重災區之一,宋家寨便包含其中,那人的信息便是中斷於此。

  「回爺的話,屬下慚愧,目前確實只調查到此,據聞宋家寨當時十不存一,僅有不到百人逃出,連同璠城與周邊其他村鎮的災民一起,分為三個方向逃難,一是往西朝惠州方向,二是往西南朝京城方向,三是往西北平州方向。

  災後的災民不管是返鄉或原地滯留,都必須在衙門做戶籍補登,屬下分派人員循線追查,返回宋家寨的村民中,僅有十余人,並無其蹤,詢問過這些人,也沒有具體的消息,只有一人說似乎見過那人往京城方向而去,卻是沒有把握。因此屬下三條路線都派人沿途追查,京城那條路線首重處理。」

  「爺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過年之前若還不能給爺滿意的結果……」夏侯承勛停頓了一下,才緩緩地繼續道︰「你就去萬風崖面壁思過吧!」

  影三心下一凜,萬風崖啊!

  萬風崖是千岳山脈最高峰,直入雲霄,在千岳山莊裡流傳著一首詩,就是有關萬風崖的—

  萬風崖上風似刀,冰寒刺骨無處逃,寧下地獄過刀山,不往萬風崖上跑。

  這首詩雖然對仗不工整,但是淺顯易懂,充分表現出了萬風崖上令人膽寒的自然之力,也因為如此,作為懲處之地真是再適合不過了,因此萬風崖又名思過崖,上去面壁思過絕對讓人刻骨銘心。

  「請問爺,要罰多久?」影三心裡顫顫地問。

  「什麼時候找到人,就什麼時候下崖。」

  影三頓時苦了臉。可又能如何?主子爺向來是說一不二的,當然,玩笑的時候除外,只是現下看來,主子爺是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屬下一定不讓爺失望!」他一點也不想上萬風崖,看來他得下個死命令,再緊緊手下的皮,一定要在三個月之內查到結果才行!

  「下去吧!」夏侯承勛揮揮手。

  「是,屬下告退。」影三退出書房,冷風一吹,微微打了個冷顫,才發現自己背後濕了一大片。

  書房裡,夏侯承勛默默的坐了一會兒,視線從那份密折移到放在桌案左上角的木匣上。他伸手將木匣挪到面前,打開拿出裡面的玉玦,拇指摩挲著玉面,思緒沉沉。

  這塊玉玦—或者應該說玉佩—是特殊的,它是由一塊玉玦和一塊玉佩組合而成,玉玦在外,玉佩則瓖合在玉玦中間的圓圈處,合二為一,上面雕刻著並蒂荷與鴛鴦,「荷」與「合」及「和」同音,意寓「和合」之意,鴛鴦則有夫妻恩愛之意,雄鴛在左,雌鴦在右,整個玉佩象征著「夫妻恩愛,並蒂同心,百年好合」。

  這塊玉佩出自夏侯家某一代的先祖,是夏侯家族嫡長子納征時送與女方的信物,而女方則在回禮中將外圍的玉玦一並送回夏侯家,象征「此情不絕」。

  為何有此寓意?其實意思很淺顯,即是不絕,不玦,不獨佔這塊玉玦的意思,所以送回去。等到成親後,將玉玦與玉佩再次合二為一,成為長媳的信物,意寓夫妻和合,絕配(玦佩)。

  想當初第一次聽到這個屬於夏侯家獨有的「習俗」,他真的很無語,訂下「此情不絕」這個規矩的先祖腦子真的是正常的嗎?

  如今夏侯家只獨留玉玦,玉玦上只有一只雄鴛,半支荷花,再不能傳承夏侯家族獨有的納征儀式。

  當初祖父與高家三小姐訂親後,北方邊界突發戰亂,大燕舉兵來犯,祖父臨危受命,率領大軍趕赴沙場。此仗打了足足三年,其中甚至還傳出祖父戰死沙場的傳聞。

  而高家那邊,在祖父受命前往沙場抗敵時,心裡對這樁親事已經打了退堂鼓,畢竟大燕雄兵驍勇善戰天下皆知,高家不認為祖父能得勝歸來,到時候敗兵之將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在得知戰死的傳聞,高家為怕受到牽連,立即主張退親,還想將高家三小姐另配給龐國舅當侍妾,藉此攀上龐家,以求庇護。

  當時夏侯家族正為此消息憂心煩亂,對於高家的舉動無暇顧及也不耐去理會,直到後來祖父退敵制勝,班師回朝後,他們才知道高三小姐因堅持一女不侍二夫,不願退親更不願另配他人而遭到高家軟禁,最後在忠心的侍女幫助下逃出高家,自此下落不明。

  夏侯家在祖父的堅持下,尋找了五年未果,最後為了家族,祖父不得已聽從曾祖的安排,娶了祖母進門。自此,高三小姐成為祖父心中不能提起的禁忌。

  夏侯家眾長老不阻止祖父尋人的舉動,主要是為了拿回玉佩,那是夏侯家重要的傳承之一,流落在外幾十年,這是夏侯家的遺憾,也是祖母至死都無法得到彌補的遺憾,她是長媳,玉佩本該屬於她,可她一生卻連見都沒有見過。

  想起祖母臨終前摸著玉玦的樣子,還有母親看著玉玦眼底難掩的失落,夏侯承勛輕嘆了一口氣,將玉玦放回匣內,闔上木匣,推到一旁去了。

  幸好他不是長子,傳承玉佩與他無關,也幸好關於這塊夏侯家傳承玉佩的事,家裡的大嫂並不知情,否則又要多一個女人失望傷神了。

  「真是……麻煩哪!人竟受制於一樣死物,嘖……」喃喃的低語溢出唇瓣,夏侯承勛眼底流光閃動,泛起絲絲冷意。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49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29 08:51 PM 編輯

第二章

  「嗯……」白沐晨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這個回籠覺睡得真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身體沉滯虛弱的感覺似乎好了些,暈眩感也減輕了。

  坐起身,將床帳往兩邊勾住,掀開棉被打算下床,卻忍不住抖了抖,天氣好像更冷了,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雙手上下撫著手臂,試圖摩擦生熱,看到迭在床尾處的棉襖,知道這是青青準備的,趕緊抓過來穿上,才感覺好一點。

  這青青小小年紀卻貼心得很,照顧她很周到,可惜跟了她這麼一個不受寵的主子,被拖累著吃苦受罪。

  上輩子青青對前任忠心耿耿,可惜前任也是個拎不清的,發達之後身邊有了更伶俐的丫鬟,就冷落了青青,後來進了東宮,在東宮的爭斗中,被太子借口杖斃了。自此,前任身邊再無一人可信,可惜前任不知道。

  走出房門,便是一個小院落,這個院子除了她住的那間房之外,左右還有兩間耳房,外觀看起來同樣的破舊,至於里頭就更簡陋了。

  院子中央鋪著一條石子路,直接通到了前面半圓形的院門,石子路左右是已經被踩得硬邦邦的泥土地,院牆是土磚牆,有些地方都已經龜裂剝落,還看得到一些已經枯死的雜草或藤蔓……

  白沐晨嘴角微微嘲諷的一勾。估計一到春天,這牆上還會長出些綠意來,替這個斑駁的院子增添一點新意呢。

  她這個院子啊,真心破舊,也不知道堂堂將軍府怎麼會有這樣破舊的院子,難不成還是專門保留下來用來苛待庶女的?

  聽到耳房的開門聲,白沐晨偏頭望去,正好看見青青抱著針線籃子走了出來,一看見她,驚訝得瞠大眼。

  「小姐,天氣這麼冷,您怎麼出門了!」青青連忙將針線籃子放到地上,上前想攙扶她進屋。「小姐,您起了床怎麼不叫奴婢?都是奴婢不好,沒注意到,奴婢扶您進房。」

  「不用了,青青,我覺得好很多,起來走走松松筋骨,對身子也好。」白沐晨微笑的拍了拍青青的手,說︰「不必扶我,我自個兒能走,你拿著針線籃子一起進來吧!」

  「是。」青青先是仔細瞧瞧她家小姐的臉色,看起來似乎真的沒那麼蒼白,才笑著點頭應道,回頭拿起擱在一旁的針線籃子,跟在小姐後面進了屋子里。

  盡職的青青一進屋,便馬上從擱在火盆上的水壺里倒了杯熱水的給白沐晨。

  「小姐,您先喝口熱水暖暖身。」

  白沐晨捧著熱水暖暖手,一會兒才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下去。

  看著青青又勤快的將她的床鋪整理好,抬手對她招了招。「青青,過來坐下,們聊聊。」

  「小姐?」青青疑惑的坐下。不知道小姐要跟她聊什麼?

  「青青,你說咱們院子那兩塊地空著是不是挺浪費的?」

  「啊?」青青微張著嘴,一會兒才吶吶的說︰「小姐,可是府里花草房的奴才是不可能來清幽院幫咱們種花植草的。」

  「我知道,我不靠他們,咱們自己來。」

  「自己來?」青青呆愣了一下,一會兒才點點頭。「好的,小姐,奴婢被賣之前,也跟著爹爹下過地,等到了春天的時候,奴婢會把院子整理出來,小姐想種什麼花,奴婢想辦法去花草房弄來,雖然可能不會很多,品種也不會很好……」

  「青青,我不是讓你自己忙,我是說我們兩個一起。」

  「不成不成,您是小姐,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小姐放心,奴婢自己可以的。」青青猛地搖頭反對。

  「我算什麼小姐啊?如果再不想辦法自力更生的話,都快餓死了,你看過這樣的小姐嗎?」看到青青因為這話紅了眼眶,白沐晨暗暗翻了個白眼,趕緊道︰「別哭,我只是說說而已。」

  「小姐,都是奴婢沒用。」

  「青青啊,你可比小姐我有用多了。」白沐晨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她才十二歲哪!在現代還只是小學六年級而已。「聽我說,青青,我在將軍府的處境你比誰都清楚,經過這次生死關頭之後,我也看開了,對他們我不再抱有希望,也不想繼續這樣懦弱的活下去,我想過了,咱們不必求那些人的施舍,咱們自己想辦法生存,天無絕人之路,就看你走不走而已。」

  「小姐……」青青眼淚掉了下來。小姐真的真的好可憐,她至少曾經被爹娘疼愛過,在爹娘還在世的時候,生活雖然苦了點,但是她和哥哥也過過幸福的生活。

  「小姐,您想怎麼做,奴婢都聽您的。」

  「我打算把院子的地整理出來,咱們不種花,咱們種菜。」

  「種菜……」青青訝異又有些猶豫。

  「怎麼了?」白沐晨疑惑地問︰「你不會種菜嗎?別擔心,咱們一起研究,總會種出來的。」其實她會,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的小窩雖然不大,卻有一個大陽台,當初就是看中了那個大陽台才下定決心買下來的。她在陽台上種了滿滿的各種蔬菜以及她喜歡的花卉,可她不能說她會,因為原主不可能會。

  「不是的,小姐,奴婢家本來就是農戶,墾地種菜那是一定會的,只是小姐,咱們沒有農具,沒有種子,怎麼種啊?花草房沒有菜種,要外頭買咱們沒錢,也出不去,小姐您忘了?要出門必須有夫人給的令牌呢!再說院子里的地太硬太貧瘠,光墾地松土就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還需要施肥……」青青搖搖頭道。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白沐晨眨眨眼。她是疏忽了,她知道這些東西空間里有,靈泉稀釋後比肥料更棒,能促進生長,改善土質,但是青青不知道啊!

  「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她思考了一會兒,便安慰青青道。

  要出去不難,清幽院位於將軍府最偏遠的一處,隔著不遠便是後門,就算後門有人看守出不去,但是爬牆她還是會的。要銀子也不難,空間里面有很多。

  「小姐啊!就算您想得到辦法,將軍和夫人也不可能允許您做這種事啊!」

  白沐晨一愣。「你是指他們不會同意我種菜?」

  青青點頭。「您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小姐,若傳出去會讓他們丟了面子。」

  他們苛待庶女讓庶女餓死病死不怕丟面子,反而庶女自力更生種個菜他們就覺得沒面子,這是什麼神邏輯!缸沐晨腦袋里的小人兒忍不住掀桌了。

  算了,和那些人講道理她不如去教母豬飛行。

  「那我就偷偷的種,前院不能種,我就種在後院,地是小了點,但是以我們的能力也足夠了。反正那些人也不常來,來的話也只是欺凌一下我,不可能到後院去的。」種是肯定要種的,這樣以後她在空間里種菜,才能有個出處掩蓋。空間這個秘密,她是準備帶進墳里的,就算青青這麼忠心,她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小姐……」青青心里還是很害怕,被發現的話會很慘的。

  「別怕別怕,反正時間還早,咱們不急,總會有辦法的。」白沐晨笑著拍拍青青的頭。

  是的,這事不急,一切都等空間認主後再說。

  前任的記憶中,空間大約有一個足球場那般大小,里頭有田有泉,還有一間小茅屋,小茅屋從外面看很小,只有兩坪左右,但卻內有乾坤,進門才知道里面面積不小,目測約百余坪,是一間庫房,里面有不少寶貝,有幾本書冊和武功秘籍,有一箱的珍貴藥材和幾瓶強身健體美顏的丹藥,各種糧食、蔬菜水果的種子,最多的是珠寶首飾、金銀玉石、古董字畫等等,這就堆滿了大半庫房,有這麼一個大寶貝在身,她根本不需要委屈的窩在這個小破院里。

  此處無她容身之地,天下之大,她大可逍遙自去,不是嗎?

  不過,要離開還需要好好計劃、布局。

  死遁,應該是最好的,可以從此斷了關系,但是新的身分卻是一個大問題。

  原主和前任的記憶中都沒有關於戶籍制度的事,也不知道這里的戶籍制度像不像中國古代那麼嚴格,如果出入城池關卡都需要路引的話,那這一關她就不好過了啊!

  算了,稍安勿躁,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健康的身體是一切的根本,有健康的身體才能謀劃未來。

  時間一晃又過了十日,這幾天,不分晝夜,每當白沐晨睡著時,胸口的玉佩都會發出暖光籠罩全身,只是她完全沒有察覺,而她的病和傷,也早在七天前就已經痊愈,之後這幾天她都用來加強鍛煉身體。

  夜幕低垂,又是一日的結束,白沐晨讓青青回房休息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卻沒有一絲睡意,輾轉數次,又坐了起來。

  望著昏暗的屋內,真的很簡陋啊!瞧那牆上斑駁的裂縫,透著絲絲冷意,想來那裂縫已經通透了,現在縫隙還小,只透了些許冷意,要是再大些,怕是能灌進冷風了。

  嗯?白沐晨突地睜大眼,視線掃了屋內一圈,眼底先是詫異,再是不敢置信。

  在這種昏暗中,她竟然能將牆上的絲絲裂縫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感受到那透進來微乎其微的冰寒氣流!

  心髒的跳動驀地加速,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她五感變得更加敏銳卻是不爭的事實。難道說,這是穿越福利?

  她想了半天想不透,便也不想了。不過既然身體素質提升了,那……今晚就讓空間認主吧!

  白沐晨的性格一如現代般,遇重大事件,在決定前會再三思考,反復斟酌,決定之後便會立即執行,絕不拖沓,她於是起身從繡籃里翻出一根針,深吸了口氣,朝指尖扎了下去。

  「嘶……」真痛啊!她倒抽了口氣,拔出針,血滴就冒了出來,一滴血直接落在玉佩上。

  她正想將傷口按向玉佩讓玉佩吸血,卻沒想到眼前突然一黑又一亮,她已經置身在一處仙境之中。

  白沐晨錯愕的環顧四周。這里和前任記憶里的那個空間完全不同!

  前任的空間,認主時吸食了前任大量的血,害前任失血過多差點就一命嗚呼,可是她方才只是不小心先滴下了一滴血,然後人就進了空間了。

  前任的空間,大約有一個足球場大小,一半是肥沃的黑土,其中一小塊大約二十公尺見方的土地上種了幾種珍稀藥材,另一半則是草原。而她眼前這一望無際的肥沃黑土地是怎麼回事?那大片大片像不要錢似的種滿了各種珍稀藥材,又是怎麼回事?已經掛滿果子的不同果樹、一望無際的金黃稻田、萬紫千紅的花田,還有遠處那山,那河,那林,這還是入目所及,那目所不及之處還有些什麼,她尚無法想象。

  前任的空間有一個靈泉,大約只有臉盆大小,泉眼小小的,每天的出水量差不多一個酒杯,而她眼前這汪靈泉,目測直徑至少超過十五公尺,中央有一股泉水、歸_直冒,足見泉眼不小。

  白沐晨緩緩轉身,面對著空間里唯一的建築物。

  前任的空間是間小茅屋,里面就是一間庫房,可她眼前,卻是一間青磚紅瓦的大屋,屋前還有一個不小的院子,樹籬,花叢,大樹,葡萄架,吊在大樹粗枝上的半圓型藤制秋千,安置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椅,青石小徑直通廳門。

  她還沒進屋,但是也能猜到肯定和只有一間庫房的小茅屋大不同。

  明明是同一塊玉佩,可「內容」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這是升級版?或者是簡配和全配的差別?難道她才是傳說中的女主角?她忍不住在心里戲謔的想。

  想不通,她便暫時將疑問拋開,舉步踏進庭院,來到廳門前,抬手把門推開。

  入眼便是寬敞的大廳,廳里的裝潢古樸大氣,正對著門的牆上掛著一幅男子立畫,畫像中的男子俊美絕倫,一身白袍,手執扇,風迎於袖,明明只是一幅畫像,卻好像能感覺到那銳利的精光自眸中射出,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霸氣。

  畫下是紅木茶幾,幾旁擺放兩張紅木太師椅,幾上放置著一些物品,不過她未分神去注意是哪些東西,視線被那畫中人緊緊的吸引住。

  不是因為驚黯,而是身不由已!

  此時,白沐晨的心中驚濤駭浪,身子卻無法自主的一步一步走到畫像前跪了下來,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該死的,好痛!這頭磕得……她的額頭肯定腫起來了!

  三個頭磕完,她就發現身體恢復自由,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立即直起身子,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一束紫光從畫像射出,直接沒入了她的額頭,頓時,龐大的信息充斥她的腦海。

  一時間,她的腦袋漲得像是要爆裂開來,疼得她冷汗直冒,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瞬間就汗濕了衣衫,最後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她閃過最後的一個念頭是︰為什麼前任空間認主時沒有這種狀況發生?這是她吧?

  等白沐晨再次醒來,人還躺在原地,腦海里已經有了這個空間的信息。

  這個空間名為「渰溟界」,畫像上的男子就是滄溟界的第一任主人,也是煉制出滄溟界的修真大能,名為百里聖清。

  數千年前百里聖清飛升仙界,之後又輾轉各界時空歷練,在三千年前,他算出此界在不久的將來即將面臨末法時代,修真者進階困難,難有突破,演變到最後會斷了道統再不能修真。他為了給子孫一個保障,便將滄溟界送到此界的百里家族,初時並未設置封印,由每任家主接受傳承,成了百里家族家主交接的儀式。

  然而人性是禁不起考驗的,不過傳了三代,為了這巨大的利益,造成了家族內手足相殘,一度差點讓嫡系血脈斷絕。

  百里聖清在仙界察覺此變,失望之余收回滄溟界,抹去那些知道搶溟界存在的人的記憶,並為滄溟界設置了兩層封印後重新送回百里家族,自此之後,只有符合他設置條件的血脈子孫才能完全開啟空間。

  是的,空間要完全認主是有條件的,不是單純的滴血認主這麼簡單。

  首先,要將玉佩戴在身上至少七日,且須對此玉佩有珍惜之心方可。

  玉佩上有百里聖清留下的一抹神識,這抹神識經過數千年,雖然已經即將消散,能力被時間的洪流削弱許多,但還是能感應配戴者的心性,待神識認可之後,便能開啟空間第一層封印,之後配戴者能在睡夢中得空間靈氣滋養,可凝練神魂,修身健體。

  配戴至少七日之後,便可進行滴血認主,開啟第二層封印,也就是完全解開封印,能得到空間全部的開放傳承,空間將會與靈魂融合。

  若是沒有解開第一層封印廣直接滴血認主,便需要吸食大量的血液,解開的空間也只有一小部分,並只能使用,沒有傳承,玉佩無法與靈魂融合,失去玉佩也就等於失去空間。

  白沐晨理清了腦中有關於空間的來歷,微微的嘆了口氣。

  這百里聖清真是奸詐,將一塊極品靈玉煉制成外表看起來超劣質的玉佩,誰會願意配戴啊!就算是家傳,恐怕大部分人也只會收藏著罷了,就像白姨娘一樣。更何況配戴者還要有珍惜玉佩的心,就算某些原因配戴了,恐怕也不可能珍惜。除非像她這樣早知道玉佩是空間寶器,才會有吧!

  可是別忘了,百里聖清已經將那些人有關滄溟界的記憶給抹去了,這塊玉佩已經變成了一塊代表飛升的先祖傳下來的信物,除此之外毫無價值。就算有人不信飛升的先祖會傳下一塊毫無價值的信物,猜測另有玄機,那最普遍的方法便是滴血認主。

  所以不管是猜測而主動去滴血認主,或像前任這樣不小心滴血認主,結果都是不能完全解開封印。這哪里只是兩層封印,根本是一環扣一環。

  嗯?等等,血脈子孫?難道這個身體有百里氏的血緣?

  要知道,這個國家目前可是百里氏當家啊!

  仔細搜索了下滄溟界的傳承記憶,終於發現了其中因由,果然還是「不值錢」造成的。

  原來這玉佩有了不值錢的外表後,還是在百里家族嫡系中代代傳了下來。可惜大約兩百年後,某位嫡系的百里先祖將玉佩隨手丟給一個小妾,就這樣幾經輾轉,玉佩脫離了嫡系,最後在三百年前,落到一個已經屬於末梢分支又分支,甚至已經不姓「百里」改姓「白」的家族。

  白沐晨吁了口氣。看來這白家就是白姨娘的家族了,這身體確實擁有百里聖清的血脈,但是血緣已經稀埂到可以忽略不計,沒想到還有資格得到傳承。

  不過還好,只要牽扯不上這個百里皇室就好。

  站起身,再次抬眼望向百里聖清的畫像。

  「雖然我不是您老真正的後代,但是我既然來了,便會好好的活下去,為自己而活。不過佔了這具身體不是我願意的,所以那種佔了身體就要背負起這身分的責任和義務什麼的,在我這里是沒用的,如果您老指望我當那哈救世主,或者肩負啥重振百里家族成為修真世家之類的任務,那是不可能的。若您老不滿意,想收回空間另尋明主,我也不介意。」

  空間里寂靜無聲,畫像依然只是畫像,沒有任何動靜,彷佛之前從中射出那道紫光是錯覺般。

  「您老不說話,沒反應,我就當您是默許,那麼就這樣吧!」白沐晨聳聳肩,笑笑地說道,轉身離開大廳,參觀屋子去了。

  哼哼,本姑娘在現代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是還真不曾下跪磕頭過,讓本姑娘下跪磕頭,這空間就當作是補償了。再說,她莫名其妙穿越到這里,搞不好和這萬年老妖有關呢!拿他一個空間當補償,算便宜他了!

  可惜她腦後沒長眼,要不然就會看見畫像里的男子眼底閃過一道流光,眼中彷佛透出一抹笑意。

  九重天外天,一座豪華大氣的宮殿里,一名男子身著白袍,慵懶的斜倚在榻上,另一名身著黑袍的男子則端坐在另一端,兩人面前半空中顯現一面幻鏡,鏡中的影像赫然便是白沐晨。

  白袍男子修長的手一抹,眼前的幻鏡便消失了。

  「呵呵!小丫頭脾氣還挺大的,不過心性比上一個好多了。」

  「你不是想找個血脈傳承者來保障百里家族的繁榮不衰嗎?」黑袍男子不緊不慢地說,一粒泛著金光的珠子在修長的指間翻飛輪轉。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都幾千年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這女娃兒雖然血脈稀埂得僅有千萬分之一,但難得遇到了一個千年難遇的先天靈體,就這麼殯滅有點可惜,我才會在各界尋找契合的魂體進駐,至于未來如何,就是她們自己的造化了,我並不會干涉。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放在這里也是同理。而前一個……嘖!不提也罷,這一個能得到滄溟界認可也是她的機緣。」不急不躁,寵辱不驚,小丫頭的心性算是過關了,至少他挺喜歡的。

  無奈滄瀾大陸道統已斷,無法修真,就是可惜了這千年難遇的先天靈體了。

  依著空間傳承記憶,這間青磚紅瓦的大屋里,有五個隔間,大廳方才看過了,余下尚有書房、藥房、臥房、庫房。

  白沐晨首先來到書房,因為有傳承記憶,她腦海里已經有大略的概念,但是親眼見到,仍然讓她呆怔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是書房?若不是教養好,她真想爆粗口。

  這分明就是圖書館!

  看著那高到屋頂,一排排綿延無盡的書架,白沐晨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濁氣,閉上嘴,連進門的欲望都沒有,轉身離開,朝下一間房而去。這書房還是等以後有時間再來慢慢的參觀吧!

  第二間房是藥房。開了門,看見里頭屬于「正常」的空間,白沐晨松了口氣,走進藥房里,四面牆有三面是她曾在傳統中藥店里看過的存放藥材的百子櫃,百子櫃高至屋頂,每個小抽屜上都貼有藥材名稱。

  她好奇的上前,最下面兩層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中藥材,就算不曾見過也絕對聽過藥材名的,到第三層就是一些常聽過卻較珍貴的藥材,譬如人參、靈芝、何首烏等這類的。這些藥材是分年份放置的,年份以百年起跳,最高甚至到萬年!

  在她的時代,百年人參已是難求,所以她好奇的打開了一個貼著百年人參的抽屜,旋即又默默的關上。

  為什麼?因為她發現這個抽屜竟然也是空間容器,多大空間她不知道,依她所見,只能說很大,滿滿都是用一個個玉盒裝著的百年人參!

  其實這不是人參,而是蘿卜吧!

  白沐晨扶額,有了像圖書館的書房,她就該知道其它「房」不可能多正常。

  沒了興趣查看其它抽屜,轉頭望向最後一面牆,高高的置物層架上,擺放著無數玉制、約拇指大小,看起來很精致小巧的玉瓶。看著上面貼著的名字和功用,知道玉瓶里裝的是各式各樣的丹藥,健體的、解毒的、美顏的、延壽的、療傷的、治病的等等,還有許許多多藥效稀奇古怪的,粗略掃過,她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將其歸類為「惡作劇」類,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普通人能使用的。

  查看了丹藥功能之後,她從健體類丹藥中挑了一瓶名為「塑體丹」的丹藥,這具柔弱的身體是有必要好好改善,至于其它丹藥的功能,還是等以後再來了解吧!

  打開玉瓶,一股藥香散發出來,光是聞著藥香,就感覺到身體似乎強勁了些,欣喜的倒出一顆丹藥,丹藥呈金紅色,小指指頭大小,每日一顆,須連吃一個月,看了看拇指大小的玉瓶,里頭可能裝沒幾粒,看來得多拿幾瓶。

  她將玉瓶拿到眼前,想看看里頭裝了幾粒,睜只眼閉只眼從瓶口往里探看,嘴角又抽搐了兩下,然後很鎮定的將丹藥丟回玉瓶,將瓶塞塞了回去。

  她不驚訝,沒什麼好驚訝的,不就是又一個空間容器嗎!

  她拿著那瓶塑體丹離開藥房,來到臥房,嗯……房里裝修得奢華典雅,擺飾看起來很名貴,但是還在她認知的正常範圍內,至少在古裝電視劇里她看過更華麗的,雖然那些都是道具。

  在臥房內繞了一圈,最後進到內室,在那張超大的床坐下,然後……她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這床,竟是由整塊靈玉所制,對修真者來說,在床上修煉,能靜心清靈,修煉事半功倍,對普通人來說,有健身美顏排毒的功效。

  果然,看起來正常的地方總會有「不正常」的東西存在。

  最後她來到庫房。

  前任空間里的小茅屋就是一個庫房,一些書啦、藥啦、金銀財寶啦,都整齊有序的分類放好,而她的庫房卻在地下室,饒是有心理準備的她,在看見那巨大的空間,以及里頭存放的各種財寶、古董書畫等等,還是差點被閃瞎了眼。

  光是一箱一箱的金磚銀磚、金條銀條、不同重量的金銀元寶、一兩重的金銀錁子、金銀葉子、金銀花生等等所佔據的面積,目測就比前任整間庫房來得大。

  心髒瘋狂的跳動,沒心髒病發作都是她心理素質強大啊。

  「發財了!」白沐晨喃喃的低語。

  不能怪她啊!她只是個普通人啊!非常平凡的普通人啊!她沒有尖叫著撲到那些金銀珠寶上頭打滾已經是很厲害了。

  「果然,我才是女主角。」度過那初時的激動,她輕笑一聲,戲謔的說道,不過她也只是說著好玩而已,最多就是嘲諷嘲諷前任罷了。

  她抓了一把重量約一兩的銀錁子放進荷包里,又從放置二兩、五兩、十兩、二十兩、五十兩銀元寶的大容量箱子里各拿了一些,又抓了一把一兩大小的金錁子,看見花生和葉子的造型覺得好看又可愛,也金銀各抓了一小稈,通通放進荷包,至于金元寶她沒動,暫時是用不著的。

  喔!對了,這個只有她半個巴掌大的荷包,是她在臥房里拿的,是個空間袋,空間不大,大約十來平方公尺,用來放些隨身物品而已。這種荷包,在臥房衣櫃里塞了滿滿一個抽屜,她挑了幾個喜愛的花樣拿了。

  由于她驚著驚著也就習慣了,所以發現這些「小」空間袋時,她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了,反而因為抽屜是正常的讓她有些意外。

  拿好了這些將來備用的金銀,她環視庫房,好一會兒終于看見了她目前需要的東西——各種種子以及各種農具。

  她開心的挑了幾種她喜歡吃的蔬菜水果種子,分成兩份,準備一份種在空間,一份種在外面,然後又挑了幾種需要的農具,連同種子一起放進另一個荷包里。

  本想回到臥房,體驗一下靈玉床的功效,不料感應到空間外有人推門的動靜,意念一閃,人已經出了空間,躺在床上。

  房門被輕輕的推開,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她知道是青青來巡夜了。

  果然只一會兒,青青便進到內室來到她床邊,輕輕的撩開床帷,替她掖了掖被子,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白沐晨睜開眼楮,眼底閃過一抹感動。這丫頭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覺,大冷天的還過來查看,雖說在這個時代這是貼身丫鬟該做的事,但是真心或假意她還是能分得清的。

  外頭傳來「叩、叩、鏘」的打更聲,白沐晨翻個身,也沒打算再進空間,閉上眼準備睡覺,須臾,又突然睜開眼。

  剛剛的打更聲,更板兩下,銅鑼一下,這是二更吧!對照二十四小時制,二更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也就是亥時,她記得她是戌時正,也就是晚上八點上床準備睡覺,之後空間認主,又在空間里待了很長時間,結果才過一個多小時嗎?

  前任的空間可沒有時間差,雖然作物成熟期比現實縮短了很多,但是人進去多久,外面一樣過了多久。

  呵呵!前任的空間是簡配,她的空間是全配,有「時間差」這個配備是正常的啦!

  于是,白沐晨帶著愉悅的心情睡著了,一夜無夢。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52 PM

第三章

  時間不緊不慢的維持著它平穩的步伐向前,時序進入臘月,再有一個月便要過年了。

  這段時間白沐晨只要一有機會,就進入空間探秘,滄溟界可以說是自成一個小世界,為何取名「滄溟」,滄溟意為大海,整個滄溟界的布局其實就是一個海中島嶼,只是這個島很大很大罷了。

  在空間里,除了照顧田地作物,偶爾到林子里探秘,爬爬山,那間書量龐大的「圖書館」是她最愛待的地方,能不時的找到一些驚喜。

  今天天氣極為陰冷,外頭又飄起了雪花,青青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往內室的方向瞟。最近這一個多月里,小姐都自己一個人躲在內室,不讓她進去,雖然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里也很好奇,但是依然遵從小姐的命令,未經小姐傳喚不得入內。

  她其實有點擔心,害怕小姐是不是身體不適,就算小姐說她是在睡覺,可是哪有人能一天睡至少十個時辰?這不是身體不適是什麼?

  可偏偏小姐看起來氣色一天比一天好,看到這樣的小姐,她更不敢說那些話觸霉頭,像是巴不得小姐生病了似的。

  青青嘆了口氣,抬手在嘴邊哈著氣搓搓手,繼續捻針穿線,替小姐縫補衣裳。

  這件裙子小姐已經穿了三年,這還是小姐最新的一件裙子,雖然是撿了大小姐不要的,但至少比其它衣裳好,因為那些都是姨娘還在的時候替小姐縫制的,這六年小姐不曾吃過一頓飽飯,身量沒長多少,那些衣裳她也盡量修改補過,但畢竟太破舊了。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小姐真的太可憐了。

  縫補好裙子,青青小心翼翼的將裙子折好,暫時放在一旁,視線又往內室飄。

  快午時了,小姐應該快醒了……果然,不一會兒她便聽到小姐的傳喚。

  「青青。」白沐晨從空間閃身而出,今天她在書房發現了一個能讓她更隨心所欲的好東西。

  「小姐,您起來了。」青青進了內室,撩開床帷往兩邊的鉤子上掛好。

  「嗯。」白沐晨輕應一聲,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東西,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對著她招手,「青青,你過來坐著。」

  青青正將她縫補好的衣裳放回櫃子里,聞言回到床邊,在踏腳凳上坐下,仰頭望著她家小姐嚴肅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姐這種表情,有點嚇人呢。

  「小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青青不安地問。

  白沐晨其實是在思考,她有些入神了,聽到青青不安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沒有,你沒做錯什麼,不過我確實有件事要說。」

  「小姐請說,奴婢恭聽。」

  「青青,你會背叛我嗎?」白沐晨突然問道。

  青青聞言一驚,立即撲通一聲趴跪在地上。「小姐,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從小姐開口讓姨娘買下奴婢的那一刻,奴婢就是小姐的人,對小姐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就算要奴婢的命,奴婢也絕對不會背叛小姐的。」

  白沐晨有前任的記憶,所以知道青青此話的真實性,她最後確實是為了前任送了命,至死也不曾背叛過。

  「青青,我這里有個東西。」白沐晨將手上的卷軸打開,平放在青青面前,才繼續道︰「這是主僕契約,須以血為媒介,簽訂後,只要有一絲背叛之心,便會遭契約反噬喪命,無轉圜余地,青青,你——」

  她話沒說完,就見青青對著手指頭狠狠的一咬,血立即冒了出來,滴落在那張契約上,卷軸瞬間化成一束金光,射入了青青的額頭,契成。

  白沐晨無語的望著閉著眼接受契約力量的青青。這丫頭,竟是無一絲一毫的猶豫,而且這麼玄幻的東西,她問也沒問一句。

  青青終于睜開眼,雙眼發光的看著她家小姐,原本就對白沐晨忠心耿耿的她,簽訂了主僕契約之後,白沐晨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不僅僅是主人,而是等同「神」的存在了。

  「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竟然有這麼神奇的東西!」

  「你就不好奇?」白沐晨偏頭的笑問。

  「奴婢好奇啊!不過小姐若不說,奴婢也不會多嘴問的。」青青很老實又理所當然的說。

  「知道我為什麼讓你簽訂主僕契約嗎?」白沐晨含笑望著她。

  「奴婢不知。」

  「因為小姐我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你。」

  青青眨巴著一雙好奇的大眼,閃閃發亮的看著她家小姐。

  白沐晨對她神秘的一笑,手掌一翻,掌心驀地出現一顆紅色的果子。

  「啊!」青青低呼,好奇的看著她家小姐掌心那顆陌生的果子,形似雞心,紅艷艷的,長滿了像是白芝麻的小點,還有七八片綠色小葉子托著,果香撲鼻,令人垂涎。「小姐,這是什麼果子?」

  白沐晨無力扶額。這是重點嗎?她難道不應該先驚奇自己是怎麼把果子變出來的?「這是草莓,是浩瀚大陸那邊特有的水果,咱們大齊還沒有。」

  這個地方的面積足有地球的幾倍大,不過地理環境、人文社會都還滿類似的,滄瀾大陸類似于亞洲,而四大國就很像中國,雖說隨便一國的面積就比中國版圖大好幾倍。而浩瀚大陸則類似于歐美,這是她在空間書房里看到一本地理志後,對照分析得到的結論。

  草莓的種子是存放在空間里的,她只種了十顆,外界兩日的時間便已經成熟,還繁衍成一大片。所幸空間的作物在成熟度達到最完美的巔峰時便停止生長,就算不采摘也不會掉落腐爛。而且種植收獲並不需要親力親為,只需要用意念或者稱之為神識、精神力亦可。

  雖然一開始用精神力她只種了一顆種子就累得頭暈目眩,可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現在已經能連續種植或收獲一畝地的作物了。雖然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不過空間的時間差是一比十,外界一日,空間十日,也就是說她在空間里已經鍛煉了將近六百天了。

  幸好她雖然人在空間里,可是生長發育的時間是比照外界的,雖然不理解其緣由,但是穿越重生都發生了,空間也出現了,這麼一點不符合邏輯的神奇事件,實在不足為道。

  她將想好的說詞告訴青青,說她這次醒來後,發現自己能在一念之間到達一個仙境,里面物產豐富,財寶無數,而且憑她任意取用。

  這樣的說詞其實和前任那個「夢里有個白胡子老爺爺……」挺類似的,但她們不同在于,她是在有了主僕契約之後才說與青青知曉,在主僕契約的力量下,她說的話對青青來說便是真理,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就算她指鹿為馬,青青也會點頭同意,最多只會說「這匹馬長得真像鹿」,而且是真心這麼認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奇遇,就當作是老天爺可憐咱們,送給咱們的禮物吧!」最後,白沐晨笑道。

  「一定是小姐善有善報,是老天爺的賞賜。」青青有些激動的說,眼里心底全是對主子的崇拜和敬仰。她家小姐其實是仙女下凡的吧!

  「總之以後咱們不必挨餓了,你也不必整日憂心思考要怎麼開墾後院的土地,去哪里拿種子農具了。」當初想在後院墾地種田,是因為平空拿出作物無法解釋,如今有了主僕契約,不擔心背叛,也就沒有必要投這個煙幕彈了。再說,她可沒打算在將軍府留太久,若是找到機會離開,那種了不也是白種嗎?

  「那真是太好了,奴婢這些日子真是差點愁白了頭,費盡心思就是想不到怎麼把需要的東西弄來。」青青歡喜的說。而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她家小姐打算親自下地種田的念頭啊!現在好了,問題「不」刃而解。

  看青青開懷的模樣,白沐晨不禁失笑,一揮手拿出一堆草莓,主僕兩人放開肚皮大快朵頤。

  雖然肚子已經被草莓給塞滿了,可是青青還是乖乖的去大廚房領午膳,就怕這次不去領,以後就沒有清幽院的午膳了。雖說有劉嬤嬤在,可是她也不敢在明知夫人要整治小姐,還明目張膽的給她們照顧。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青青手里捧著她們主僕倆的午膳,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青青,發生什麼事了?」本來在空間里的白沐晨,聽到外頭的動靜,立刻閃身而出,走出內室,看見青青正好進門。

  「小姐,不好了,奴婢聽說夫人她們明天就要回府了!」青青將午膳放在桌上後,蒼白著小臉,驚慌地說。

  白沐晨愣了愣,搜尋了一下腦中的記憶,旋即恍然大悟。

  她就說!怎麼那對姊妹花好像已經很久沒來清幽院找麻煩了,原來是母女三人去溫泉山莊避冬了,若非要過年了,且將軍府需要送往迎來,很多事情需要準備,恐怕也不會趕回來吧。

  「別急,坐下來,咱們先用膳。」白沐晨一點也不著急,招手示意青青坐下,端起飯碗正準備吃飯,發現大米飯下埋了一塊大肥肉,微微一愣,恍惚察覺到,好像已經連續好幾天,膳食里都有劉嬤嬤偷渡的一些好料給她加菜。

  原來是因為嫡母她們不在府里,她主掌大廚房,就算不能一手遮天,藏私起來也方便多了。

  在這個時代,肥肉通常比肉受歡迎,可惜她是一點肥肉都沾不得的,覺得惡心,于是將自己的飯碗和青青的換過來。

  「小姐,不行的……」

  「你知道我吃不了肥肉,還是你想讓我吃了再吐,白白折騰一次?」白沐晨白了她一眼。「行了,別糾結了,別忘了夫人明日就回來了,以後你想吃也難了。」

  「下次奴婢跟劉嬤嬤提一下……」青青提議。

  「你傻啦?劉嬤嬤冒著危險好心給咱們偷塞好料,你現在要去告訴她二小姐不敢吃肥肉,以後給瘦肉就行了?你要讓人家心里怎麼想?」白沐晨很無奈的說。

  「好了,青青,快吃吧!吃飽飯還有事要做呢!」

  「喔!是,小姐。」青青眼眶紅紅的,吃著那塊肥肉像是吃著什麼珍饈似的。

  白沐晨移開目光,那肥肉顫顫油膩的樣子,她光是看就覺得有點反胃。幸好她不是肉食動物,以前也只吃海鮮和雞肉,偶爾會吃點豬牛羊的肉,至于其它肉類還真是沒踫過。

  一頓飯沒多少時間便吃好了,青青收拾的時候,白沐晨走到院子里,繞著荒涼的庭院慢慢的走著。

  這些日子她將所有的時間花費在空間中,不管是鍛煉精神力種植收獲作物,還是埋頭在龐大的書山中樂不思蜀,或者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丹藥的藥效,幾乎要忘了自己的處境了,直到現在。

  記憶里,前任在還沒有得到空間前,就先進入宅斗模式,第一招便是開啟「發明」這個外掛。

  現在這個時代,冬天取暖都還是用火盆在屋里燒炭,這樣容易中毒,這是現代人都知道的常識,當然,在這里的那些富貴人家也都很清楚各種厲害的。

  所以前任便想到了做爐子的生意,她用木炭畫了一個暖爐的簡易設計圖,對這種爐子,前任很熟悉,以前前任的外婆家在鄉下,幾乎家家都有這在底下添煤炭燒火的爐子,重要的是,上面有一根管子可以通到外面作為排煙用,這樣的設計就能避免燒炭時一氧化碳中毒。

  前任畫了設計圖獻給了將軍父親,這個生意確實讓將軍府賺了一大票,也因為這件事,將在溫泉山莊避冬的母女三人給提早引回來。

  那對姊妹花一回來就趁著將軍父親不在家的時候上清幽院找麻煩,也就是這一次發生了奪走首飾盒事件,最後讓前任得到了空間。

  有了空間相助,前任更是如魚得水,沒幾天便搬離清幽院,開始一步一步的往「好日子」奔去。

  這次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導致那母女三人提早回來,不過依照過去的經驗,那對姊妹花回府後第一件事情一定會來清幽院欺負她找優越感。

  「青青,我娘留給我的首飾盒放在哪里?」白沐晨走回屋里,一時沒想起她將首飾盒藏在哪里,只好回頭問青青。

  「嗯?上次小姐拿了一塊玉佩後,就將首飾盒放在櫃子的衣服底下了。」青青打開衣櫃,從幾件破舊的衣服底下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很名貴的木匣子。

  白沐晨挑眉。上次只顧著拿玉佩,沒注意到這個木匣,雖然她對木料不了解,但是從木料散發出的淡淡木香,以及木匣上工藝繁復精致的雕刻,在在都顯示其珍貴的程度,難怪那對姊妹花會搶!

  木匣不小,目測長約三十公分,寬約二十公分,高約十五公分。

  打開木匣,里面是雙層的,上層擺滿了用金、銀、玉、貝等做成的簪、釵、步搖、玉佩、手環、項鏈、耳墜等各種飾品,質量都很不錯,只是經過空間里那些以箱計的精致稀有名貴的首飾洗禮後,她對這些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拿開上層放置在一旁,下層放置的東西就比較少了,有兩套頭面,一塊玉佩。

  感覺下層的東西是比較珍貴的,不過依然沒有引起她多大的注意。

  至于那個隱密的夾層,里頭也就只有滄溟界這塊玉佩,現在已經是空的了。

  既然是原主娘親留下的遺物,她當然不會讓那對姊妹花搶走。原主應該也是很珍惜,否則不會都快餓死病死了,也沒有拿這些東西出去賄賂疏通那些唯利是圖的下人。

  收拾好首飾盒,她直接收進空間里,還有什麼地方會比空間安全呢?呵呵!

  「青青,除了這個首飾盒之外,你記得我娘還有留下什麼東西嗎?」雖然青青比原主小一歲,可是比原主成熟懂事多了。

  「除了幾件舊衣裳就沒了。」青青搖頭,隨即想到什麼,立即道︰「不過姨娘對那幾件舊衣服很寶貝。」

  「喔?」這事原主的記憶里沒有。「什麼樣的舊衣服?」

  「奴婢也沒看過。」

  「那些舊衣放在哪兒?」

  「小姐跟奴婢來。」青青領著白沐晨來到她位于耳房的房間,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破舊的木箱打開,在一堆破布頭爛布尾底下,拿出了一包用防水油紙包得很仔細的包袱,小心的放在床上。「就是這個。」

  白沐晨心里頗為訝異,不過是幾件舊衣服,是不是太誇張了?

  上前打開油紙,解開包袱,入眼的是一件……霞帔?!

  「小姐,這真漂亮!」青青震驚的低呼,她只知道姨娘很寶貝這個包袱,可是卻不曾見過。

  的確,很漂亮,而且很名貴!

  霞帔下面放著一套紅綢襖褲、一雙繡花鞋,上面繡著鴛鴦、梅花、蓮花等吉祥圖案。這是一套嫁衣,而且是只有正妻才能穿的。

  雖然保護得很好,但依然難掩歲月的痕跡,這套嫁衣怕有幾十年的歷史,是原主生母的嗎?

  古代女子會開始繡嫁衣,通常都是訂親後開始的吧,若原主的生母都繡好了正妻才能穿的嫁衣,又怎麼會成為將軍府的姨娘呢?

  原主沒有這套嫁衣的記憶她不意外,至于前任也沒有,恐怕是當初搬離清幽院時,根本不想帶走這些「垃圾」吧?

  而以青青的個性,雖然對前任忠心,但那時對原主的生母更忠心,恐怕覺得把東西留在清幽院比交給前任更好吧!

  重新綁好包袱,白沐晨一樣收進空間里。青青對于她家小姐這神奇的舉動已經司空見慣了,除了滿滿的崇拜之外,沒有絲毫驚訝。

  「青青,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白沐晨輕聲的問。關于離開將軍府,她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等那母女三人回府,就可以開始執行了。

  「奴婢只要跟著小姐,過什麼生活都可以。」青青理所當然的說。

  白沐晨輕笑。早該想到會是這種答案的不是嗎?並非因為主僕契約,就算在訂下契約之前,青青也會這樣回答的。

  「好,那青青就等著小姐我讓你過上好日子吧!」

  翌日,清幽院的主僕倆用完早膳,白沐晨便讓青青去探聽消息,看那母女三人何時會抵達。

  巳時初,青青匆忙的奔回清幽院。「小姐,將軍府的馬車已經進城,再過二到三刻就能抵達了。」

  「很好。」再扣掉傳遞消息的時間,恐怕再過一兩刻馬車就到了。

  「把這個藥丸吃下去。」她手掌一翻,出現一個玉瓶,倒出兩顆丹藥,一顆自己丟進嘴里,一顆遞給青青。

  「好。」青青接過丹藥便直接丟進嘴里,然後才好奇的問︰「小姐,這是什麼藥?做什麼用的?」

  「噗!」白沐晨噴笑。「你不是應該吞下之前先問嗎?」

  「先問後問也沒差別,奴婢就是好奇……啊!小姐,您的臉!」她突然驚呼,看著她家小姐本來已經養得有些紅潤白皙的漂亮臉蛋,突然變得黃,而且還冒出了一粒粒的膿包。「小姐,小姐……」青青頓時大哭了起來。

  「別慌別哭,這就是藥效,只是看起來可怕,其實沒事的,去戳它也不會破,你瞧。」白沐晨笑笑用指頭戳著臉上的膿包。「軟軟的像豆腐,很好玩的。」

  青青愣愣的看著她家小姐玩著臉上的膿包,發現好像真的沒事,才軟了腿跌坐在地上。「小姐,您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

  「行了,你看看自己,還沒發現自己也跟我一樣了嗎?」抬手習慣性的想拍拍青青可愛的小臉蛋,一到半途又默默的收了回來。雖然知道無害,可是看起來還是很可怕啊!

  「啊?奴婢也一樣?」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可摸得到,手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膿包了。「小姐,看起來好恐怖啊!」青青抖了抖,忍不住咕噥。

  「呵呵!我也這麼覺得。」白沐晨干笑。這丹藥的功效玉瓶上只寫著「模擬天花」,她沒見過真正的天花病人,只在網絡上看過一些照片,光照片就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更遑論此刻青青看起來比那些照片更滲人。

  「小姐,奴婢要怎麼做,您快快告訴奴婢,奴婢可不想壞了小姐的計劃。」

  白沐晨一笑,「其實很簡單,到時候你只要這樣……」

  青青認真的聽著,不時的點點頭,眼楮里閃著崇拜的光芒。

  「嘖!青青,雖然你外表看起來挺滲人的,可是精神太好了點,這可不行。」

  瞧她那閃閃發光、充滿興奮的晶亮大眼楮,會露餡的。

  用意念進入空間藥房,在丹藥櫃上搜尋著,看見自己想要的丹藥便拿了出來。

  「把這兩顆吃下。」兩個玉瓶各倒出一顆丹藥遞給青青,看她一樣直接丟進嘴里,白沐晨眼底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

  「嗚……」藥效很快發揮,青青頓時覺得身子變得虛軟無力還渾身發熱,但是卻不痛苦。「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雖然無力,但還不至于不能站不能走。

  「這樣才像病了的樣子。」白沐晨滿意的點頭,自己也吃了一顆發熱的丹藥,然後伸了一個懶腰,昨晚一直在空間里忙碌,有點累了。「等一下她們如果來清幽院,你就用這病得快死的模樣出來求救,就照我剛剛說的去做。小姐我先回房間睡……嗯,臥病昏迷。」

  「那如果夫人請大夫……」

  「青青,你覺得夫人會幫我們請大夫嗎?」作夢呢。

  「哦?當奴婢沒說,奴婢一定是燒胡涂了,說傻話呢。」青青干笑。

  「你發燒是假的。」白沐晨失笑白了她一眼,突然聽見遠處雜沓的腳步聲,她眼底寒光微閃。「來了,我們進房去。」

  關好房門,白沐晨直接上床去,等著那對姊妹花上門找虐。這次不把她們嚇破膽,她就不叫白沐晨!

  突然傳來砰砰砰的槌門聲,交雜著幾聲有些尖銳的喊叫——

  「殷雅淑!開門!」院門外,殷雅璇讓家丁槌門,自己朝里頭大聲喊。

  里頭久久沒有動靜,姊妹倆不滿的情緒瞬間達到頂點。

  「姊姊,我看這賤人膽子肥了,咱們才一段時間不在府里,竟敢讓咱們吃閉門羹!」殷雅晴年僅九歲的稚嫩面孔,平常看起來都是一副嬌憨天真的模樣,可此刻卻浮現出一種超出年齡的狠辣表情。

  「是該狠狠的教訓一頓,免得這賤人忘了自己的身分!」殷雅璇咬牙怒道。

  「還不把門給本小姐撞開!」

  「是。」一名家丁趕緊上前,一腳用力的踹了過去,砰的一聲,破舊的院門應聲而開。

  「殷雅淑!給本大小姐滾出來!」殷雅璇見到破落的庭院,雖然很嫌棄,但是心里很高興——不要臉的狐媚子生的小賤人,就該這麼讓人作踐,也只配住在這種破院子里!

  「姊姊,今天怎麼回事?殷雅淑沒出來,怎麼連那個賤丫頭都不見?」殷雅晴皺眉,一臉的不滿。

  「去把房門踹開!」殷雅璇又對家丁下令。

  那家丁又上前一腳踹開房門,然後外面的幾個人便看見了趴在地上的青青。

  「救……救命……」青青無力的抬起頭,原本渙散的眸子在看見他們的時候短暫的亮起一道名為希冀的光芒,無力的伸出一只手朝他們的方向求救,「大……小姐……三小……姐,救命,救救……」

  「啊!」殷雅璇和殷雅晴同時尖叫,猛地退了好幾大步,連同一起來的幾名家丁奴婢也嚇得驚聲尖叫。

  「是天花!他們得了天花!天啊!我們都會死!」突然有人大喊。

  「啊——」緊接著又是一串尖叫。

  殷雅璇和殷雅晴腦子一片空白。她們剛剛有沒有……沒有沒有,她們不會有事的。

  「救命……求求你們……」青青很賣力的往外爬,布滿膿包的臉看得很嚇人,那只一直朝他們伸過來的手上,亦是沒一處完好的皮膚,嚇得他們驚慌的往後退。

  「大小姐,三小姐,咱們快離開吧!稟報夫人要緊!否則整個將軍府都要遭殃了!」在殷雅璇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不愧是將軍夫人親手調教出來給女兒的,雖然慘白著一張臉,仍力持鎮定的說。

  兩人慌張的點頭,在婢女的攙扶下,腿軟的踉蹌逃離。

  「把院門封起來!不要讓她們逃出來了!」雖然驚慌害怕,可是殷雅璇也不愧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還記得下這個命令。

  清幽院的大門重重的闔上,不一會兒一名家丁拿著鐵鏈和大鎖跑了過來,三兩下將大門從外頭鎖了起來。

  「嗤!膽小鬼,嚇死你們!」青青咕噥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回到內室。「小姐,他們都逃了,剛剛好像聽見院門被鎖起來的聲音。」

  「嗯,我聽見了。」白沐晨也坐起來,想著剛剛姊妹花叫的名字,才知道——原來原主的全名叫殷雅淑啊!

  她還是喜歡自己的名字,沐晨沐晨,沐浴在晨光下,這是院長奶奶替她取的名字,據說當年在育幼院門口發現她時,剛好太陽初升,她就這麼沐浴在晨光下,院長奶奶就為她取名沐晨,由于身上沒有任何東西,所以便跟著院長奶奶姓白,巧的是,這身體的生母也姓白。

  「小姐,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做?」青青問。

  「以靜制動,靜觀其變嘍!」

  「小姐?」青青不懂。

  「放心吧!咱們就等著他們把咱們送出將軍府。」

  對將軍府這些無良的親人來說,光是封了院子是不可能安心的,更不放心讓她們就這麼死在將軍府里,就算清幽院偏僻,可依然屬于將軍府,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每個人都怕死的。

  讓人進來解決她們,請問找誰?僕人也怕死,進來就代表死期到了,沒被傳染也會被犧牲,將軍府的主子恐怕也不敢強硬命令,以免遭到反彈,若傳揚出去,整個將軍府都會被封鎖。

  找得過天花的人?這個可行,可就算找到了,同樣的道理,他們不會讓她們死在將軍府里。

  因此他們找到人之後,會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們兩人送出將軍府,她估計今天天黑後到城門關閉之前這段時間,她們就會被送出城去了,而為了不旁生枝節,那些路引或通行文書什麼的,一定會準備得非常齊全。

  他們不敢隨便丟棄她們,害怕造成大規模的傳染,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所以一定會送到偏僻的莊子關起來,任由她們自生自滅,或者關起來後連同莊子一起一把火燒了更有可能。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29 08:58 PM 編輯

第四章

  如白沐晨所料,黃昏時分,清幽院外傳來開鎖的聲音。

  聽腳步聲,有兩個人,一會兒,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來人在外面沒看見人,便舉步走向內室。

  「二小姐……」

  哽咽的聲音讓閉著眼的白沐晨微微詫異,可是她不知道來者何人,所以並沒有動,倒是「暈倒」在床下的青青聽到聲音,訝異的睜開眼。

  「劉嬤嬤?」青青驚呼,看見劉嬤嬤身邊的人,更是詫異。「咦?大牛哥,怎麼你也來了?!怎麼會是你們?」

  「青丫頭,你還有力氣說話?你們怎麼會得了天花的?發生什麼事?二小姐她……」劉嬤嬤流著淚,看著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二小姐,哀傷的上前,哭得不能自已。「都是老奴無能,保護不了二小姐,老奴對不起白姨娘的托付……」

  「劉嬤嬤……」青青忍不住也哭了起來。「你們怎麼可以來?難道你們就不怕得病嗎?」

  「青青,我得過天花,所以不怕的,娘她……」李大牛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夫人早就看我娘不順眼,一直想要把我娘打發了,換上夫人的陪嫁掌理大廚房,不過礙于我娘算是老夫人的人,才一直忍著沒動。這次你和二小姐得了天花,剛好我已經得過,夫人就派我過來準備把你們送到冀梁山的莊子去,娘她聽到了消息,就主動提出要和我一起過來。」

  「劉嬤嬤,你得過天花嗎?」青青抹了抹淚,看小姐沒有動靜,只好繼續演下去,沒有說出真相。

  「娘沒得過……」李大牛忍不住也紅了眼。

  「沒事,是死是活隨天,我也活夠本了,再說,夫人為了彰顯自己的仁慈,給了我們母子一人十兩銀子,還把我們娘倆的賣身契都還給我們了,對了……」劉嬤嬤從懷里掏出幾張折迭好的紙打開,抽出一張遞給青青。「青丫頭,這是你的賣身契,雖然可能……」沒用了。

  青青顫抖著手接過,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賣身契。

  她猶記得當初她被人牙子打得奄奄一息,突然聽到牢籠外面傳來一個軟糯好聽的聲音說︰「娘,咱們就買她吧。」

  當初是小姐開口讓白姨娘買下她的,若不是小姐,那次她可能就死了。她的賣身契原本在白姨娘手上,可後來卻被夫人給拿走了。

  「嗚嗚……」青青抓著賣身契哭了。她終于可以脫離夫人的掌控了!天知道自從賣身契被夫人拿走之後,她日夜提心吊膽,就怕夫人把她發賣了,讓她不能再伺候小姐。現在好了,再也不用擔心了。

  「好了,都別哭了。」白沐晨終于睜開眼楮,緩緩的坐起身,看著眼前這對母子。一直受到劉嬤嬤的照顧,可卻是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見到。

  「二小姐?」劉嬤嬤臉上還掛著淚,愣愣的看著白沐晨。二小姐明明身上布滿了膿包,可是怎麼感覺有哪里不對勁呢?說話有力,起身也很利落,眼神也很清明有神‘這……

  「小姐。」青青也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們現在除了依然滿身膿包之外,其他癥狀已經解除了。

  「二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您和青青看起來……」李大牛只是老實不是笨,怎麼會看不出問題來,可明明滿身膿包是騙不了人的。

  「還是先離開將軍府吧,等出了城我再跟你們解釋清楚。」白沐晨掀被下床,立即吩咐。既然這兩人已經拿回賣身契,對原主有情有義,或許可以成為自己人。

  母子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二小姐可能沒事」這個認知,還是漸漸的浮上心頭。

  「好,馬車就在後門,夫人派了幾個人遠遠的監視著,所以還要委屈二小姐,奴才得用被子將二小姐裹起來扛出去。」李大牛解釋。

  誰知他話一說完,劉嬤嬤朝著他的後腦就是一巴掌。「臭小子胡說八道什麼!你扛青青,二小姐老奴來抱。」二小姐的名聲要顧及,而青丫頭是她看好的媳婦人選,正好。

  白沐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了看劉嬤嬤壯碩的身材,這才點點頭,不擔心劉嬤嬤抱不動她。

  「需要收拾包袱嗎?」李大牛突然問。

  「我們不用,倒是你們……」首飾盒和嫁衣早就收進空間里了,除此之外其它東西都是破爛,她有的是銀子,出了將軍府之後想要什麼買就是了。

  「二小姐放心,老奴母子倆的家當都已經在馬車上了。」

  「那好,咱們走吧!」白沐晨點頭。

  于是劉嬤嬤母子倆一人扛一人抱,健步如飛的走向後門,將主僕倆送上了馬車後,李大牛到前面趕車,劉嬤嬤則跟著鑽進車廂里。

  馬車趁著夜色,快速的往城門而去。

  「小姐可還好,可有凍著了?」馬車里,劉嬤嬤關心地問。

  「沒事。」白沐晨搖頭道。看劉嬤嬤雖然沒再流淚,可眼眶依然是紅腫的,這種紅腫的程度絕對不是剛剛哭那一會兒能造成的,恐怕是得到消息後便哭個不停了吧!「劉嬤嬤,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劉嬤嬤嘆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感嘆的說道︰「以前啊!老奴不敢太照顧小姐,只能偷偷摸摸的,就怕被夫人抓了錯處丟了大廚房這份差事,到時候連這麼一點葷腥都沒辦法給小姐吃到了。如今老奴托小姐的福脫離了將軍府,終于能正大光明的服侍小姐,所以以後啊,老奴和大牛就跟著小姐了。」

  「劉嬤嬤可想清楚了?別忘了我是怎麼離開將軍府的,如今我可是身無分文,怕是連自己都養不活。」白沐晨故意試探道。

  「沒事,小姐別擔心,夫人不是給了二十兩銀子嗎?而且老奴還有一些積蓄,可以撐一段時間,老奴雖然年紀大了,可廚房的活兒還是干得動,大牛也有力氣,粗重活兒都做得來,青丫頭的刺繡也挺好,想必繡品能賣個好價錢,我們能養活小姐的。」劉嬤嬤安慰她。

  「劉嬤嬤,你沒必要這麼做,當初娘親救了大牛哥只是舉手之勞,這些年你們暗地里照顧我,就算是報答了,如今你們已經能脫離奴籍,應該去尋找更好的前程的。」

  「對小姐來說或許覺得是舉手之勞,但是對老奴來說,卻是兩條命和李家的血脈香火啊!當初如果大牛沒了,老奴也就跟著去了,這恩情就算老奴一輩子做牛做馬都不可能報答得完。小姐就別勸老奴了,老奴是不會離開小姐的。」

  這樣的忠僕,說不感動是假的,也許她可以信任他們。

  馬車順利的出了城門,又跑了一會兒,白沐晨才從懷里掏出玉瓶,倒出一顆解藥給青青。

  「青青,把藥吃了。」說著自己也吞了一顆。

  大約十息過後,兩人那全身滿滿的膿包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恢復成這些日子養起來的白嫩光滑肌膚。

  「我的天啊!」劉嬤嬤低呼,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一邊激動的抓著白沐晨的手問︰「真的好了?真的沒事?是不是?」又激動的看著青青,抬手摸摸她的臉。

  「青丫頭,青丫頭真的好了,跟嬤嬤說,是不是真的?」

  「真的真的,劉嬤嬤,我和小姐並沒有生病。」

  「可是……怎麼會呢?那膿包那麼真實,和天花一模一樣啊!」

  「那些都是吃了小姐的藥丸子才長出來的,只是看起來可怕,事實上一點也不會不舒服。」

  「我是為了離開將軍府才出此下策,否則再繼續留在那里,遲早會死在他們手里。」白沐晨平淡的解釋,「劉嬤嬤,夫人應該有交代要如何處置我和青青吧。」

  「夫人的原話是——劉嬤嬤,為了莊子上大家的安危,你就挑一間最偏僻的屋子,好好的安置好淑兒和青青,雖然委屈了淑兒,但是淑兒是個善良的孩子,如果她還有意識,一定也會主動要求這樣安排的。對了,大冬天的,燒火盆取暖得注意不要走水了,莊子面積太大,又挺荒涼的,偏僻的地方如果走水,恐怕燒光了也不會有人發現,你們母子務必小心照看。」

  翻譯過來就是到了莊子後,找一間偏僻的小屋子把她們關起來,然後放火燒了,不用怕被發現。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

  「劉嬤嬤,我們有路引嗎?」白沐晨突然想到這點。她已經查過了,在大齊,人離居所百里之外,就必須有路引方可通行。路引上要注明旅者的姓名、籍貫、去向、日期以及體貌特征,以便沿途關卡的查驗。

  「有的,將軍準備了不少張,還有幾張空白路引。」劉嬤嬤點頭。

  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甚至比她希望的更好,空白路引可是好東西,到時候自個兒填上,就是一個新身分了。有了空白的路引,以後當真是天高任鳥飛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去莊子了。」白沐晨決定,「我們先找個暫住的地方,劉嬤嬤有什麼提議?」

  「若小姐不去莊子,可以暫時先到林鎮落腳,之後再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劉嬤嬤其實也覺得不去莊子上的好,誰知道將軍府的人有沒有送信到莊子上交代什麼詭計。

  「臨鎮叫什麼?」白沐晨問。

  「哦?林鎮就叫做林鎮啊,以前林鎮是個村莊,因為整個村子幾乎都姓林,所以叫做林村,後來慢慢發展起來,人多了,後來就升了鎮,還是叫林鎮。」

  原來是林非臨,她還以為是「臨鎮」,指隔壁的城鎮呢。

  「好,那就先到林鎮吧。」

  「行。」劉嬤嬤打開前面的小窗,對趕馬車的兒子吩咐,「大牛,小姐說不去莊子,先到林鎮。」

  「好,不過馬車得回個頭,剛剛過了那個岔路了。」李大牛說,操縱馬車回頭,來到岔路口,改道往莊子反方向而去。

  千岳山莊里,收到最新情報的影三迫不及待的打開密折,看到人已尋獲時,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氣,看來萬風崖可以不用去了。

  可是當他繼續往下看時,表情慢慢的緊繃起來。這都是些什麼人啊!不查不知道,原來在外頗有賢名的護國將軍夫人,私底下竟是個毒婦!將軍府溫婉嬌柔的大小姐,嬌憨天真的三小姐,私底下竟也是驕縱惡毒,手段狠辣的!

  只是一個庶女,將來不過是一副嫁妝了事,這樣也容不得!

  影三看得氣悶。不是他同情心泛濫,而是這位是不管主子爺願不願意,都需要護在羽翼下的人,那就是主子爺的人,等于是自己人,自己人受到如此欺凌,怎能不氣憤?最後他抓著密折飛快面見主子爺去了。

  「爺,影三求見。」

  「進來。」書房里,夏侯承勛的聲音響起。

  影三立即推門而入,顧不得行禮,直接將密折送到主子爺面前。

  「爺,人已尋獲,不過爺要找的高氏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孫女。」

  夏侯承勛蹙眉。死了?沒有血緣關系?

  拿起密折,一目十行的看完調查內容,雙眼一眯,久久不發一語。

  原來高氏終身未嫁,女兒白氏是收養的,十五年前高氏帶著養女到京城,不過並非逃難,而是幸運的早了一步離開宋家寨。她們在城南區租了一間屋子,過了幾日安穩的生活,直到逃難的災民涌到了京城城外。

  母女兩人經常到城外幫忙官府施粥,照顧病人,沒想到高氏不幸被傳染疫病,病勢來得又急又快,沒幾日便病逝了。

  高氏死後,其養女白氏遵照遺囑,曾經到過夏侯家求見祖父,可惜被勢利的門房趕走。白氏不得其門而入,只能在附近徘徊,希望能踫上出門的祖父,可惜數日過去不曾如願,只得返回京城。

  這個該死的門房,他定要修書一封讓祖父嚴懲!

  後來白氏在城南租屋處獨自生活了一年,平日靠著賣繡品為生,後來在街上被地痞調戲,當時只是驍騎將軍的殷震雷幫她解危後,便將她帶回將軍府,不久她成了殷震雷的侍妾,後來生下一女,名為殷雅淑。

  將軍府主母是個面慈心狠的,白氏母女在將軍府過的日子並不算好,初時有殷將軍的寵愛,日子還算好,只是沒逃過後宅各種陰私手段,白氏容顏漸衰,身體漸漸壞了,本就是以色侍人,失了顏色便遭到殷將軍的厭棄。

  沒了殷將軍的寵愛,白氏母女日子更加難過,所幸白氏性情堅韌,只一心扶養女兒長大。可惜樹欲靜風不止,白氏不爭寵,當家主母可沒打算放過她,在殷雅淑七歲那年,白氏再不舍女兒,終是不甘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此後,殷雅淑成了將軍府里人人可欺的人。

  想到密折中那一樁樁欺凌事件,夏侯承勛渾身的氣息越發冷冽,不是因為同情可憐那樣一個小姑娘,事實上,他挺看不上殷雅淑這樣懦弱無能的人。

  正所謂「自助者天助之,自棄者天棄之」,自己都挺不起腰桿,還會有誰來可憐你,幫助你?

  然而夏侯承勛卻忘了,殷雅淑當時不過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他能說出那番義正詞嚴、冠冕堂皇的話來,何嘗不是因為他身分高貴,含著金湯匙出生,他根本無法體會那種連吃飽都是一種奢望的人,要活下去會有多麼的困難。

  而且,殷雅淑在那樣的處境下,恐怕只要有一點點不馴或反抗,就極有可能引來滅頂之災,是懦弱的忍耐也好,暫時的妥協也罷,都未嘗不是一種求生之道。

  影三默默的看著主子爺閉眼沉默不語,沒敢出聲,只能靜靜待在一家。

  不知道主子爺打算如何?雖說不管主子爺願不願意,都要將小姑娘納入羽翼,但是實際上的行動還是有差別的,端看主子爺派誰負責此事,負責人地位越高,就代表主子爺對這位小姑娘越重視,反之亦然。

  大總管琴公子在千岳山莊的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應該還不至于負責這麼一件小事。琴公子之下的兩大護法風與雷,也不太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兩大護法之下的十六堂主嘍!

  不知道主子爺會派誰去?

  對象是個小姑娘,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將人安置在錦繡堂,由萬堂主負責嘍?

  想那萬堂主性情爽朗大方,又是十六堂主中唯一的女性,最是適合接收這個小可憐了,而且錦繡堂里養著數百位擁有各種手藝的女師傅,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到時候隨便傳授個手藝,就足夠小姑娘養活自己了。

  這廂影三自個兒想得樂,彷佛自家主子爺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似的。

  「影三,吩咐下去,明日爺要前往京城,讓人準備好。」夏侯承勛沒思考多久,便做下決定。找尋玉佩的事是祖父私下給他的任務,沒有第三者知道,所以只能他自己出馬了。

  影三回過神,愣愣的看著主子爺。

  「影三?」夏侯承勛皺眉。難不成這些日子他整影三整得太過了?

  「爺,您要親自出面?」影三趕緊回神,極力壓下心中的錯愕,保持面上的平靜。

  「嗯,你有意見?」夏侯承勛挑眉,哪會看不出影三的震驚。

  其實也難怪,撇開玉佩的問題,就表面看來,只是安置個小姑娘未來的生活,隨便一個手下都算大材小用了,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面。

  「沒,屬下怎麼會有意見,爺令出如山,屬下自當遵命。」

  翌日,一輛外表樸實,內里寬敞舒適豪華的馬車駛出千岳山莊的山門,馬車里除了夏侯承勛之外,尚有影三和影五兩人,馬車外,由二十騎精衛護送,往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六日後,馬車抵達京城,進入千岳山莊位于京城的別莊。

  夏侯承勛洗去一身風塵僕僕之後,來到書房,影三已經等候在門口,見夏侯承勛出現,立即先一步替主子爺開門,然後跟在主子爺身後進入書房。

  「可有新的消息?」夏侯承勖站在桌前,看著桌上插在花瓶中數枝或盛開或含苞的紅梅,抬手抽了一枝,放在鼻下輕嗅。

  影三瞄了一眼主子爺的背影,恭敬地回道︰「影五正在處理,馬上就會送過來。」

  「嗯。」夏侯承勛漫不經心的低應一聲。「這別莊由誰負責管理?」

  「京城這邊都是由內務堂七組和八組的人員負責。」意思是說,除了各堂專職的領域之外,其它事物都是由他們負責的。「爺,可是有什麼問題?需要屬下傳喚負責的人來問話嗎?」

  「沒事,爺只是隨口問問。」夏侯承勛將紅梅插回瓶中。「負責書房的人是誰?」

  「雖然這里只是一處別莊,可書房依然屬于重地,所以一直以來的規矩都是由各處的內總管親自領人打掃整理的。」影三心里奇怪著。真的沒問題嗎?主子爺從來不曾理會這等瑣事的。

  「問問這花是誰放的?」夏侯承勛說完,走到案後坐下。

  影三心中一個咯 。是花有問題?「是,屬下立即去問。」

  影三離開書房,隨手招了一個僕人,問了幾句之後,很快得到答案,又回到書房里。「回爺,插花的人是內總管的佷女,姓柳,上個月投奔來的,內總管安排她住在勤致園,平時在繡懋院打打下手,今日一早內總管領人前來書房做最後的檢查時,柳氏剪了幾枝紅梅插瓶,讓內總管放在書房里。」

  「無關之人就別留在山莊里了。」夏侯承勛淡淡的說。他喜愛紅梅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都數得出來,不管這個柳氏的行為是有心還是無意,是因為冬日里也只有紅梅開得最美,所以才剪了它或是其它因素,他並不需要去求證,非山莊之人本就不該久居莊內,最長半月為限,這是千岳山莊的規矩,適用于他之下的任何人。

  「把花撤了。」

  「是。」果然是花有問題吧!

  影三拿走花瓶,丟給外面的僕從,並將主子爺的意思交代下去,讓僕從轉達給內總管。

  「影三,爺呢?」這時影五急掠而來,見到在外面的影三,急急問道。

  影三一征,立即道︰「在里面。」

  影五聞言便倉促的走向書房。「啟稟爺,急報!」

  「拿過來。」夏侯承勖心下一凜,接過影五呈上的密折打開,一目十行的看完密折的內容,雙眼一眯,冷酷的聲音響起,「天花?」

  「爺,這事該怎麼處理?」影三面色沉重的問道。將軍府的行為明顯是打算將人送到偏僻的冀梁山後將小姑娘處理掉,小姑娘是很可憐,但是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將軍府!好個護國將軍,此等大事竟然敢隱瞞不報,還將人給送到外面,他就不擔心一個不慎,引起大規模的傳染?!」夏侯承勛聲音冷得可以結冰。「若是沒事也就罷了,小懲大戒也可,若出了事,爺定要令他將軍府九族盡誅!」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沉重的聲音壓在眾人心頭。

  「冀梁山離此約多久腳程?」夏侯承勛冷聲問。

  「快馬約一日可達。」

  「備馬!爺要馬上出發。」

  「爺,萬萬不可!」影三和影五異口同聲阻止。

  「爺可不是在和你們商量。」

  「爺,那是天花啊!就算您讓屬下余生都在萬風崖上度過,屬下也要阻止您去冒險。」影三沉重的說。

  「爺,屬下立刻去找得過天花的人去查看,您沒有必要親自涉險。」

  夏侯承勛頓了下,一會兒才道︰「爺小時候就得過天花了,你們不知道嗎?」

  「嘎?」影三和影五錯愕。

  「現在沒意見了吧!」夏侯承勛又道。

  「哦,沒。」兩人默默的讓到一邊,正準備跟著主子爺一起,卻不料主子爺一句話讓他們僵立當場。

  「你們得過天花嗎?」

  「屬下要跟隨爺。」意思就是沒得過了。

  「不必,你們留在這里繼續聯絡查探,消息傳遞的速度要再加快,這次消息來得太遲!」事發已經數日,他卻到現在才得到消息,監視的影子沒有實時看出不對是其一,傳遞消息的飛影輕視其重要性是其二。

  夏侯承勛來到馬房,他的馬已經準備好了。

  他跨上馬,低頭看著影三和影五,吩咐道︰「有任何新的消息,立即上報,不得耽誤。」

  「是,屬下遵命。」

  「精衛留此待命,暗衛跟上。」夏侯承勛下令。不是他不珍惜暗衛的生命,而是因為當初挑選前十號暗衛時,得過天花便是符合的條件之一。

  十名暗衛早就備好了馬,他們是主子爺的專屬暗衛,隨時跟隨在主子爺身邊是理所當然,從來沒想過會被主子爺留下。

  「對了,影三,既然你對萬風崖青睞有加,要不爺就如了你的願,讓你余生在萬風崖上度過如何?」

  「不要啊,爺,屬下做不到啊!」影三哀嚎。

  可惜他家主子爺已經「駕」的一聲,讓他吃了一嘴土之後,只能看著主子爺的背影消失在滾滾煙塵中。

  冰冷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夏侯承勛恍若未覺,想著若是天花真的傳染開來將會造成的後果,眉頭便緊緊的皺起。

  還有祖父的托付。

  高氏已逝,雖然白氏只是養女,也是她的後人,既然白氏也死了,殷雅淑就是他唯一能找的人了。

  殷雅淑的生死他並不在意,他會盡力為她救治,若她挺不過去,也是她的命,只是善後必須處理好,絕對不能讓天花傳染開來!

  那個莊子里的人肯定要犧牲,更有甚者,周圍若有其它住戶,也難逃被犧牲的命運。是很無辜,但……這是上位者的無可奈何。

  希望那個地方足夠偏僻,或許能少一點犧牲。

  急奔了四個時辰,天已經開始暗了下來,他們出發時已經快午時,所以並沒有專程停下來用午膳,午膳錯過了,晚膳不能再錯過,再說馬兒也需要休息。于是一隊人馬在一處林子外圍停了下來,準備進林子里休息。

  夏侯承勛將馬交給暗十照顧,其它人則分工,各司其職準備晚膳。

  大約兩刻鐘後,火堆上已經架上了剛剛獵來的兔肉和山雞,烤肉香慢慢的飄散開來。

  夏侯承勛在火堆旁坐下,接過暗一遞過來的一只兔腿,慢慢的咬著。

  「爺,等一下要略作休息,還是立即上路?」暗一低聲的問。

  「用完後休息兩刻再出發。」

  「是。」

  兩刻很快就過去了,夏侯承勛再次上馬,正準備出發,卻聽到林外的道路上隱隱傳來馬蹄聲。

  「爺,有一騎快馬接近。」影一微眯著眼,一會兒終于看到自遠處急奔而來的一騎快馬,等到稍微再近了些時,覺得有點眼熟。「爺,似乎是影三!」

  「確實。」夏侯承勛蹙眉,能讓影三如此急忙趕來,肯定是有更重大的消息。

  比天花更重大的消息……他不敢想象,眉頭憂心的蹙起。

  因為速度極快,影三很快就來到林外那條路上,可惜他急著趕路,沒有注意到他追趕的人就在旁邊不遠處的林子看著他,就這麼過去了。

  「影三。」夏侯承勛揚聲喊道。

  「咦?」影三一驚,連忙勒住韁繩,馬匹又沖出一小段路才停下。

  穩住馬匹後,影三才回頭。果然不是聽錯,真的是主子爺!

  他拉扯韁繩策馬來到主子爺面前,沒有多余的廢話,緊急報告,「爺,您離開後約半個時辰,屬下收到新的消息,殷二小姐的馬車並沒有出現在冀梁山的莊子,他們往林鎮的方向去了,現下影子們尚未追查到他們的下落。」

  夏侯承勛臉一黑,全身迸發出冰冷的殺氣。他們竟然敢!

  影三低垂著頭,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隱身起來。

  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

  「這幾日林鎮可有任何異常?發熱的病患增多之類的。」一會兒,夏侯承勛平復了心里的怒氣,才緩緩的開口。

  「一切正常,一些發熱疼痛的病患也特別著重注意,確實只是一般的病癥。」

  夏侯承勛陰沉著臉。原以為只是單純的尋人,人找到,拿回玉佩,給些報酬或允其條件,任務就完成了,沒想到還扯出了這些麻煩!

  「影三,明日爺就要知道他們的落腳處!不然的話,你就去萬風崖度過余生吧!」

  林鎮,雀兒胡同里一處老舊的三合院,屋頂上有兩人隱身于此,觀察著下頭坐在檐下的人。

  今日難得出了暖暖的太陽,巳時左右,白沐晨便招呼著劉嬤嬤和青青到外頭曬太陽。

  她隨興地坐在屋檐下的廊上,微微往後仰,雙手撐在後方地上,微眯著眼,享受受著難得的冬日暖陽。

  青青則拿著繡繃繡著花兒,準備給她家小姐繡幾條絲帕。

  劉嬤嬤手上打著絡子,也忙得不亦樂乎。

  曬了好一會兒,白沐晨發現劉嬤嬤和青青手上都有事做,她一個人只曬太陽很沒意思,無聊之下便隨口講了一個以前在網上流行的笑話,誰知青青一聽便沒完沒了,一直求著她繼續,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兩人明明都笑著直揉肚子喊疼,還是欲罷不能。

  「有一天,一個秀才在路上遇到一個和尚,秀才想讓和尚出丑,便問著和尚,『師父,禿驢的禿字怎麼寫?』你們猜,和尚怎麼回答?」白沐晨雙手向後撐地,一雙腿伸得長長的,姿態愜意慵懶,笑吟吟的問劉嬤嬤和青青。

  「和尚怎麼說?小姐快告訴奴婢吧!」青青已經笑得兩腮酸痛,肚皮已經揉了再揉,但還是聽得欲罷不能,從來不知道小姐會說這麼多的笑話。

  「呵呵!和尚便回答秀才說︰「就是秀才的秀字,屁|股略微彎彎掉轉就是了。」你們瞧,這是禿字,這是秀字,是不是就像和尚說的一樣。」白沐晨知道兩人不識字,所以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下了禿和秀兩個字。

  「哈哈哈,果然很像,活該!叫他不安好心,讀書人還這麼失德。」劉嬤嬤俯首稱快。

  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地位很高,平民百姓對讀書人很是尊敬,但同樣的,得到了較高的地位,也就要付出相應的責任與義務,對讀書人的要求也就比一般人高了,尤其是品德。

  「小姐,再說再說。」青青笑著催促。

  「好好好,再說。」白沐晨失笑。「從前,有一間寺廟,廟里供奉的神明非常的靈驗,有一天,一個男人來到這間寺廟,很誠心的向神明祈求,希望能在死前娶到一個妻子,結果……你猜怎樣?」她賣了一個關子。

  「男人娶了妻子後馬上就死了?」

  白沐晨搖頭笑道︰「結果啊,那個男人就長生不死了。」

  「哇!長生不死耶!這麼厲害!」青青腦子一時沒轉過彎。

  「重點不在這里好不好!」白沐晨翻了一個白眼。

  「啊?」青青一臉求解說的表情。

  「劉嬤嬤,告訴她。」說笑話結果人家聽不懂最沒意思了。

  劉嬤嬤笑著道︰「意思是那個男人永遠都娶不到妻子。」

  青青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旋即哈哈大笑。

  「懂了?」白沐晨斜睨著她。

  「嗯嗯,懂了。」青青直直點頭。「再說一個。」

  「還要說啊?都說了好多了,小姐我口干呢。」白沐晨故意說。

  「小姐請喝水。」青青立即狗腿的倒了一杯熱白水過來。

  「嗯。」白沐晨接過水,慢悠悠的吹著啜著,看著青青心急火燎的樣子,眼底笑意滿滿。

  「唉,怎麼肩膀這麼酸呢?」白沐晨轉了轉脖子,扭了扭肩膀,嘆氣道。

  「小姐,奴婢幫您槌槌。」青青趕緊放下繡繃,繞到白沐晨身後,跪坐著幫她槌肩。「小姐,舒服嗎?會不會太重或太輕?」

  「噗!」白沐晨忍不住失笑。「行了,逗你的呢,回去坐著,小姐我繼續講笑話。」

  這青青,不知道是不是在將軍府壓抑久了,自從出了將軍府後,就變得特別活潑,有時候都成了瘋丫頭了。

  「好小姐,就知道小姐對奴婢最好了。」青青開心的笑說,眨巴著大眼期待的看著她家小姐。

  好萌喔!缸沐晨被青青萌得差點忍不住下手蹂躪她的臉。

  「是啊!不對咱青青好,要對誰好?你說對嗎,劉嬤嬤?」

  劉嬤嬤笑得滿臉褶子,頻頻點頭,歡喜又欣慰的看著兩人。

  「小姐,您快說吧!」青青催促。

  「我想想啊……」白沐晨故作思考樣,逗青青玩兒。

  下面的人很歡樂,屋頂上的人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影三,你能不能告訴爺,這是怎麼回事?」夏侯承勛冷冷的低聲問道。

  影三一凜。這下壞事了!

  其實早在看見應該是得了天花的兩人,臉上卻連個疙瘩都沒看見,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也只剩「壞了」兩個字了。

  「屬下無能,請爺懲罰。」影三沒有任何辯解,直接請罪。

  消息錯誤是顯而易見的,那下面的人確實是殷雅淑和她的丫鬟青青,兩人怎麼看都不可能得了天花。

  痊愈了?呵呵,作夢呢!天花就算痊愈,能痊愈得這麼快?痊愈得連一個疙瘩都看不見?

  「回去後直接去萬風崖!」夏侯承勛這次可不是玩笑了。

  「是。」影三乖乖領命,連問待多久都不敢。

  夏侯承勛沒再說話,視線在白沐晨臉上逗留了一會兒。她就是殷雅淑?和調查的數據相去甚遠,莫非又是情報錯誤?

  同時,正故作思考逗自家丫鬟的白沐晨,眉頭突然微微一蹙,又立即松開,唇角微微一勾。

  「有了,小姐我就講一個有關于梁上君子的笑話。從前,有一個小娃兒,初上學堂啟蒙,在書上看到了「梁上君子」這個詞,還沒讀懂它的意思,就跟另一個小娃兒說︰「讓我們努力學習,長大以後一定要做一個梁上君子。」這個小娃兒覺得自己這個詞用得很好,梁是棟梁的意思,君子是好人的意思,所以梁上君子當然就是棟梁之材的意思了。

  「另一個小娃兒聽了後就點頭說︰「你說得很對,我們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以後做一個朝廷的梁上君子。」」

  噗!影三差點忍不住噴笑,趕緊搗住唇。他現在可是待罪之身呢!

  夏侯承勛則挑了挑眉。為什麼他覺得這位殷二小姐是在嘲諷他們?她發現他們了?可能嗎?沒查到殷二小姐學過武,莫非又是情報錯誤?

  這樣一樁樁意外,若非過往影衛從未發生過疏漏,他都要懷疑他引以為傲的情報網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了。

  接著,白沐晨又一連說了幾個有關梁上君子的笑話,逗得青青和劉嬤嬤笑不可抑。這下子連影三都知道不對勁了,詫異的望向他家主子爺,無聲問道︰這是被發現了?

  你現在才知道?夏侯承勛橫了影三一眼。

  白沐晨確實察覺到不速之客的存在。

  雖說她被空間改造過後的五感很敏銳,可這次若非他們開口說話讓她聽到了那微乎其微的聲音,她還沒發現呢!

  來者是什麼身分她無從得知,但她沒感覺到什麼惡意,也就暫時靜觀其變了。

  不管來人有什麼目的,遲早會自己現身。

  來到林鎮後,他們暫時租了這間屋,雖然老舊了些,但是夠大,除了正廳外,還有四間臥房,前面有個小院子,廚房和柴房在後院,足夠他們暫住。

  他們還沒有決定要往哪里去,畢竟都是一輩子不曾出過遠門的人,一時之間也很難下決定。

  其實她本來是打算買輛馬車,且行且看,若是覺得哪個地方不錯,就在那兒落戶安居,穿來這個地方幾個月了卻從沒出過門,就當作是游山玩水了。

  可這提議一說出來,劉嬤嬤和大牛都嚴肅的反對,原來有些道上是有盜匪的,這樣漫無目的的隨意行走太危險了,必須先決定好往哪里去,然後聘雇鏢局護送才行。

  「哈哈,竟然有人立志做梁上君子,真是……太有志氣了。」青青笑得前俯後仰。「奴婢沒讀過書都知道什麼叫梁上君子了。」

  「是啊!咱們青青真聰明。」劉嬤嬤笑咪咪的點頭贊道。越相處就越喜歡青青這丫頭,過一陣子可得跟小姐透個聲。

  大齊律法,男及冠,女及笄,方可成親。大牛今年十七,等青青及後大牛剛好及冠,到時候求小姐將青青許配給大牛,希望小姐能成全了。

  「那是。」青青擺出一臉驕傲的點頭,旋即自己便笑了出來。「嘻嘻,其實小姐才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了。」

  「對對對,小姐是最聰明的。」劉嬤嬤也跟著點頭。

  「呵呵,你們這是老王賣瓜。」白沐晨輕笑。

  「嗯?小姐,什麼老王賣瓜?老王是誰啊?跟奴婢和劉嬤嬤有什麼關系?他賣什麼瓜?甜不甜?」青青一臉疑惑。

  白沐晨一愣,看向劉嬤嬤也是一臉「我不懂」的表情。難道這里沒有歇後語嗎?

  「呵呵,老王不是誰,這是一句歇……嗯咳!這只是一句俏皮話,整句話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她及時改口,否則可能又要解釋何謂歇後語了。

  「呵呵,還真有意思。」青青品味了一下笑道。「小姐,還有什麼俏皮話?」

  「很多啊!像是……」白沐晨眼兒一轉,便笑道︰「梁上君子——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嘻嘻,又是梁上君子,小姐今兒個很喜歡梁上君子呢。」青青一聽又是有關梁上君子的,嘻嘻一笑。

  「那是因為啊,現在有些梁上君子真是太猖狂了,明明工作的時辰應該是晚上,偏偏大白天就出沒擾人。」

  「啊?真的嗎?」青青嚇了一跳。

  「青丫頭別擔心,梁上君子光顧的都是有錢人家,不會到我們這里來的。」劉嬤嬤安慰。

  那可不一定,咱們家現在屋頂上就有呢!缸沐晨在心里說。

  不過她覺得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劉嬤嬤,我肚子有點餓了呢。」

  「哎呀!都這個時辰了,小姐忍忍,老奴這就去做午膳。」劉嬤嬤一見都已經午時初了,趕緊收了絡子。「小姐,早上大牛買回了一尾魚,挺大的,午膳老奴就做紅燒魚,魚頭就留著晚上做那個……嗯,叫什麼……」她一時忘了那道菜名怎麼說了。

  「剁椒魚頭。」白沐晨笑著說。

  「對對對,剁椒魚頭。」劉嬤嬤點頭。

  雖然相處只有幾日,但是她已經了解一些小姐吃食的喜好,而且沒想到小姐懂得這麼多新鮮的煮法,還願意教給她,這可是很大的恩情啊!現在的人,不要說真正的祖傳秘方了,只要有那麼一點比別人好的獨有技藝,哪個不是都搗得死死的,就怕被別人學了去。

  白姨娘當初不就什麼都不曾提過,若非小姐說這做法是白姨娘以前讓她背下來的,都沒人知道白姨娘這般厲害呢。不過這才是正常的啊!誰會像小姐這麼大方,隨口一教就是兩道新菜,煮好後就像小姐說的,色香味全。

  唉,小姐就是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險惡呢!以後她可要替小姐好好把關,不能讓小姐傻乎乎的把什麼秘方都說出去。

  「好,就有勞嬤嬤了。」白沐晨笑說。穿越這麼久,也就是離了將軍府之後才終于彌補了自己可憐的味蕾和胃。

  在將軍府吃得不好是將軍夫人故意苛待,原本她以為除了腌漬的食物之外,其他食材都是用水煮也是將軍夫人故意為之,卻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這里的烹煮方式就是這麼單調。

  其它國家她不知道,在大齊,油是珍貴的東西,來源都是動物油脂,平常人家根本舍不得用,所以食材幾乎都是用水煮的,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舍得用點油來煎個餅或炒個菜。

  大齊到目前為止好像沒有植物油,連最普通的花生油也沒有……嗯?這里有花生嗎?

  她依稀記得花生的原產地是南美洲的巴西、秘魯等地,好像是在明朝時傳到中國的,至于是哪個皇帝期間,她就不記得了。之前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地理環境、人文社會等類似地球,所以若是有花生,原產地八成就是在無垠大海的那一邊了。

  既然無垠大海以凡人之力無法橫渡,她是不是可以認為,很多那邊的物產很難傳到這邊來?

  白沐晨一雙明亮的黑眸閃了閃,空間里種子的種類多不勝數,肯定有許多這里沒有的「新物種」,腦中一下子有了許多賺錢的好點子,未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她已經想好了。前任是庶女逆襲文,至于她就來個種田文吧!

  不過那些都是安定下來後的事,現在嘛……

  「青青,你去幫劉嬤嬤打下手。」白沐晨笑著吩咐她。

  「好,奴婢這就去。」青青也收拾好繡籃,連同劉嬤嬤收拾好的絡子一起拿回房里後,便轉到後面廚房去了。

  小庭院里,只剩下白沐晨一人。

  「兩位還不下來,難不成也覺得這梁上君子是棟梁之才,便以此為志了?」她為了不驚動劉嬤嬤她們,聲音不提高反降,不過她相信屋上之人聽得見。

  果然,下一瞬間,兩道身影由屋頂翩翩落下,縴塵不揚。

  好帥!缸沐晨心里贊道。這兩人的輕功真好啊!至于的長相,她還沒來得及細看呢。

  「殷二小姐。」夏侯承勛首先出聲招呼。

  白沐晨暗暗撇嘴,這稱呼聽著真別扭。

  「請叫我白姑娘。」這是她早就決定的,不管在哪里,她就是白沐晨,也只會是白沐晨。她也沒為改名換姓做解釋,都叫她殷二小姐了,想必知道她的身分。

  夏侯承勛訝異。沒想到她竟會改從母姓?

  也不怪他驚訝,畢竟在這個時代,很重視家族關系,褫奪姓氏對一個人來說是非常嚴重的懲罰,有些人甚至寧願一死,也不願被剝奪了姓氏。

  「夏侯承勛。」他報上自己的姓名。在大齊,夏侯家族無人不知,而拜千岳山莊的威名所賜,他這個莊主在整個滄瀾大陸也算是無人不曉。

  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便再也沒有其它反應。

  「先道謝兩位不嫌棄蓬門蓽戶願意大駕光臨,廳里有凳子,既已不請自來,就再勞煩自個兒搬張凳子出來坐吧。當然,若兩位想站著說話也無妨,主隨客便,雖然是不速之客,但總歸也沾了一個客字。」

  這話諷得稍有點羞恥心的人都會覺得慚愧。

  影三忍不住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自覺的到正廳替自家主子爺搬了張凳子出來。

  總不能真的讓主子爺站著說話吧!

  至于他自己,這種狀況他還是站著就好。

  白沐晨見兩人一坐一站誰也沒說話。好吧!客人不說,主人說。

  「兩位可以說說你們的來意了吧?」她開門見山的問。

  「白姑娘不知道我們爺是誰嗎?」影三忍不住問道。主子爺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千岳山莊莊主夏侯承勛啊!她怎麼聽了之後無動于衷呢?應該要崇拜愛慕才是正常的啊!

  影三的問話令白沐晨心里忍不住吐槽。他們是太自以為是呢,還是他真的是個有名的大人物?可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與她有關嗎?

  「不就是夏侯承勛嗎?」她很想翻白眼。

  「白姑娘沒聽過我家爺的名諱嗎?」影三不死心地再問。

  「也許『你家爺』名氣大,但是既然你們知道我是誰,還找到這里來,想必也把我的過去查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你現在是期望一個完全不曾接觸過外界的十來歲小姑娘,會知道『你家爺』的鼎鼎大名或豐功偉業?」她刻意強調。

  「可是……」影三仍想反駁。

  「影三,閉嘴。」夏侯承勛冷聲道。明明就知道影三的不著調,他現在很後悔沒將這點記在心上,否則也不會坐在這里讓影三把他的臉給丟盡了!

  「是。」影三察覺主子爺惱了,趕緊閉嘴不再和白姑娘討論她的「無知」。

  影三?白沐晨暗暗撇嘴。這位的身分不會是像一些小說里寫的那啥影衛暗衛,名字就是什麼影一影二影三這樣的編號吧?如果是的話,他們鼎鼎大名的主子爺也太懶太沒創意了。

  如果每個身邊有這種「配備」的大人物都這麼沒創意,會不會有一天在某個大人物的聚會場所,叫一聲影一或暗一,就跑出一堆黑衣人來啊?如果真發生這種狀況,︰定很好笑。

  「還是說說兩位……或者應該說,這位『爺』的來意。」白沐晨收回思緒再次提醒著。「兩位一直岔開話題,難道真是梁上君子不成。」

  「如果我說是呢?白姑娘不害怕嗎?」影三心里好奇,想測試她的膽量。

  「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她淡淡一笑。

  「當然是真話。」影三說。

  「真話是︰怕——」白沐晨看到兩人贊同的神情後,才繼續道︰「才怪。」

  普通人遇到這種狀況,害怕是正常的,畢竟這兩個不速之客是陌生人,還是大男人,目的不明。害怕不一定是壞事,懂得害怕,才不會自不量力,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但下場通常是「喂虎」去了。

  只是她的感知比較敏銳,在感覺兩人沒有惡意後,便不害怕了。可不害怕,不代表不警惕,此刻她掩在袖中的手便拿著一個玉瓶,里面是從空間拿出來被她歸于惡作劇類的一種藥粉,只要兩人有任何異動,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影三一噎,才知道自己被耍了。「看來白姑娘根本不害怕。」撇撇嘴,她都敢耍他們了。

  「可以言歸正傳了嗎?」白沐晨第三次提醒。臉上表情明顯的露出︰大男人怎麼廢話那麼多。

  「冒昧一問,不知白姑娘對自己的生母了解多少?」夏侯承勛沒有直接道明來意,反而問到白氏。

  以白氏在高氏離世後前去夏侯家求見祖父的舉動來看,高氏臨終前將玉佩交給白氏,並告知玉佩來由的可能性非常高。可惜白氏死了,現在就看她臨終前有沒有交代自己的女兒了。

  「這位『爺』何不直言今日拜訪的目的,無須這樣拐彎抹角。」白沐晨微微蹙眉。這是第四次了,她發誓如果對方再不直言,她就要送客了。

  真搞不懂為什麼這兩人總是把話題帶歪,有話直說就這麼困難嗎?趕緊說明來意趕緊滾,不要浪費她的時間不成嗎?

  「好吧。」夏侯承勛察覺到她毫不掩飾的不耐,只好放棄這樣試探性的問話。

  「爺今日來,是要尋回一樣夏侯家的失物。」

  聽到他的自稱,白沐晨差點噴笑。這種自稱,她只在清穿小說里看到過,那些阿哥們總是這麼自稱。別人尊稱「爺」很正常,自稱「爺」……她總覺得聽起來很奇怪。

  「我不記得自己與夏侯家有過交集,也不像兩位一樣有堪當『棟梁之才』的偉大副業,夏侯家的失物卻找到我這里來,兩位不覺得太失禮了嗎?」想到之前夏侯承勛試探性的問起白姨娘,難道……「『這位爺』方才問起我娘,莫非認為我娘和兩位是同行?」

  「白姑娘,我和爺不是梁上君子。」影三忍不住圭解。

  「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白沐晨憐憫的瞥了影三一眼,敷衍的說。

  影三氣得想撓牆。這還能不能好好的談話了?

  「所以呢?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白姑娘誤會了,爺的意思不是說令堂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玉佩,玉佩丟失的原因我們很清楚,與令堂無關。」

  「玉佩?」白沐晨心里一個咯 ,面上卻不動聲色。難道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空間玉佩?可他們是如何知道的?當年除了百里家族之外,還有外人知道空間玉佩的來歷?

  「是的,玉佩,不知令堂臨終前,可有交與白姑娘一塊玉佩?」

  「我娘留給我的玉佩不只一塊啊!」首飾盒里確實有好幾塊玉佩。

  「玉佩是圓形,不大,它不值什麼銀子,但對夏侯家卻有很重要的意義,是夏侯家傳承已久,非常重要的東西。」夏侯承勛簡單的說明。說不值什麼銀子其實只是客氣話,人總要客套一下,直言玉佩很貴重感覺有點……對了,就像她剛剛說過的,有老王賣瓜的嫌疑。

  可他自謙客套的話,卻偏偏讓白沐晨誤會加深。

  圓形、不大、不值錢,這三點與空間玉佩完全符合!難道他真的知道滄溟界的存在?可……滄溟界明明是百里家的東西啊?是百里聖清煉制,留給百里家的子孫的,什麼時候變成是夏侯家的了?

  對了,她怎麼忘了,百里家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把玉佩丟失了。所以,玉佩最後在白家落腳之前,夏侯家曾經擁有過它?

  會把那麼劣質的玉佩作為傳承之物,難道還不夠清楚嗎?就算猜不到玉佩能開啟空間,但肯定知道是寶貝。

  「白姑娘?」夏侯承勛再次問。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可是對察言觀色功夫爐火純青的兩人,卻早就看出了她的異樣,更加肯定她知道玉佩的存在,只是不明白她為何不願承認。

  不露痕跡的掃了周遭環境一眼,或許他找到原因了。「白姑娘,若令堂有這樣一塊玉佩,可否一觀?不管是不是夏侯家失落的那塊玉佩,爺都有重賞。」

  「想看也不是不行,不過重賞就不必了,我不缺銀子。」輕笑一聲,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財,「富可敵國」這個詞現在對她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事實。

  「那白姑娘的意思?」夏侯承勛微挑眉。不缺銀子嗎?

  「我想知道所謂重要的意義是什麼?」空間已經認主,她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就算想交也交不出來。之所以這樣問,也不過是想套套夏侯家知道了什麼,又知道多少。

  至于玉佩,到時候隨便挑一個圓形不大的就行了,值不值錢就見仁見智了,反正他又沒有給照片……畫像比對,誰知道兩人說的是不是同一塊。

  夏侯承勛想到那「意義」,心里微微有些尷尬,面上卻不顯。思考了一會兒,才答應了她的條件,說起那所謂的重要意義。

  不過他並沒有細說,只是盡量簡單的陳述玉佩含意,以及失去玉佩的原因。

  末了他拿出那塊玉玦,推到她面前。

  「這就是那塊玉玦?」白沐晨現在心里很輕松,因為在夏侯承勛解說時,她就知道是她誤會了,夏侯家要找的玉佩和空間完全無關。

  拿起玉玦細看,果然如他所說的,僅有剩雄鴛和半荷。

  「玉佩和玉玦是同一塊玉雕刻而成的嗎?」

  「沒錯,兩塊玉組合後就能呈現一幅完整的圖。」他回答。

  「既然是同一塊玉,那麼那塊玉佩也是上等的羊脂白玉,你卻說它不值錢,這不是故意誤導我嗎?」白沐晨忍不住缸他一眼。真是的!

  「這不是客套嘛!」夏侯承勛輕笑。

  「我娘首飾盒里有好幾塊玉佩,不過我都沒仔細看過,不確定有沒有這樣一塊玉佩,干脆我全拿出來你自己找,行吧?」既然不是找空間玉佩,那就沒什麼好遮遮掩掩了,想來憑他們的身家,還看不上那麼一點東西。

  「當然行,有勞白姑娘了。」夏侯承勛微笑道。

  白沐晨回房後,夏侯承勛看著光禿禿的庭院,打啞謎似的低低開口,「很不一樣吧。」

  「嗯,確實。」恭立于一旁,已經沉默許久的影三也低應一聲。同時在心里感嘆,不只這位殷二小姐和調查到的資料很不一樣,主子爺今日的表現也與過去很不一樣啊!他從來不曾見過主子爺這麼的……和藹可親?

  「你說,和調查的資料如此不符,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不是己方太無能,就是對方裝得太像,藏得太深。」他傾向于後者,影衛和無能永遠不可能沾上邊!

  「也許影衛調查的人,是殷雅淑。」夏侯承勛說了句讓影三摸不著頭腦的話。

  影衛調查的人本來就是殷雅淑……是吧?影三一臉求解惑。

  「也許,殷雅淑是殷雅淑,而白姑娘……就只是白姑娘。」夏侯承勛低喃。這念頭是突然閃過他腦海的,很離譜的想法,但是卻揮之不去。

  這解釋反而讓影三更加胡涂。

  殷二小姐不就是白姑娘嗎?只是逃出來,改從母姓……不是嗎?

  影三想著想著,最後卻突然有些遲疑,張嘴正想不恥下問,看到他們的話題人物再度出現後,便暫且將疑問吞回肚子里。

  「我娘留下來的東西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白沐晨將白氏的首飾盒放在他面前。

  「這個……」夏侯承勛看見首飾盒之後微微一愣,「這是高氏的,是夏侯家族納征禮之一,里面是雙層的,放了兩副頭面,還有一些金簪步搖等首飾。」他曾看過禮單,夏侯家族的禮單比較特殊,是附圖的。

  「原來這是外婆留下來的啊。」還沒打開就知道內容物,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在這之前這首飾盒她可是放在空間里的,那套嫁衣看來應該也是屬于高氏的,不過那就與夏侯家無關了。

  「打開看看有沒有你說的玉佩吧。」她肚子餓了,想早點結束好吃飯。

  打開首飾盒,上層諸多首飾配飾中,確實有幾塊玉佩,不過沒有他要的。

  拿開上層,視線一掃,華麗精致的頭面直接被他忽視,他的視線直接鎖定在盒子角落那塊小小的玉佩上。

  縴長的指頭捻起玉佩,玉佩上有一只雌鴦和半支荷,將玉佩扣進玉玦中央,暗扣喀答一聲,完美毫無縫隙。

  玦佩相扣,二合一,鴛鴦同嬉,荷並蒂。

  「就是它。」總算是把東西找回來了,至于祖父交代的事……

  好吧!他就暫時留下,看看她有什麼需要好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58 PM

第五章

  白沐晨沒有打擾夏侯承勛品味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是抿著唇笑靨淺淺的靜坐一旁。

  百分百確定對方找的東西與空間無關後,她現在心情很不錯,畢竟就算空間已和她的靈魂融合,他人再也無法奪走,但少一個人知道秘密,就少一分危險,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是吧!

  所以心情好了,對于「這位爺」找到失物後還不趕緊滾的行為,她給予了最大的耐性。

  夏侯承勛首先發現她的異常,雖然笑得眼兒別彎,可他卻覺得她的神情很詭異——感覺像一個長輩正耐心的、包容的看著玩鬧的晚輩一樣!

  雖然今日兩人首次交鋒,她的表現可圈可點,成熟、穩重、機靈,在遇上未知的可能危險時,她還能臨危不亂,你來我往間他都不得不承認,在有求于人的狀況下,自己只能照著她的步調走,落了下風。

  但她今年也就十三歲吧!就算再過幾天過了年,她也就十四歲,都還沒及笄的小丫頭片子,裝什麼老成?

  這個時候夏侯承勛才首次仔細的打量她。

  可能因為長年被苛待,整個人瘦瘦小小的,不到他巴掌大的小臉,五官還沒完全長開,卻已經具備了美人的雛形,尤其那雙眼最吸引人,像是極品墨玉,隨著情緒變化閃動著不一樣的神采,時而嬌俏,時而狡黠,時而睿智,極其鮮明而靈動。

  若等她把身體養好,再大上幾歲……

  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一種想看著她在他手中慢慢綻放光華的念頭。

  或許是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侵略性,讓她察覺到了他審視的目光,秀眉微凝,斂了臉上的笑意。

  「怎麼?「這位爺」還有何指教?」白沐晨聲音微冷,她不喜歡這種類似「評估」的眼神,尤其被看的人還是自己。

  她很清楚自己的長相,雖然底子好,好好養幾年肯定是個出挑的大美人,但那是以後。她現在的模樣瘦小干巴,身上沒幾兩肉,就算近期養得不錯,也只是讓臉色不再蠟黃,有了些許紅潤罷了。

  她得到空間之後沒有立即用靈泉丹藥,是因為知道靈泉和丹藥能將身體調整到最顛峰狀態,外表也會有所變化,所以當初就決定等脫離將軍府之後再做改變,等再長大些,那些「親人」就不可能認出她了,這樣才能徹底擺脫那些人。

  她不覺得目前自己的模樣可以吸引眼前這個風姿俊朗的男子,那麼他眼中的評估,是在評估什麼?她有什麼地方引起他的注意?

  夏侯承勛暗贊,果然很敏銳,就像稍早之前她竟能察覺到他們在屋頂上,若不是肯定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要懷疑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他心中灑然,或許……她確實深藏不露!「指教不敢,只是有個疑問,不知白姑娘能否為爺釋疑?」

  「說說看。」白沐晨秀眉輕揚。

  「白姑娘與姑娘的婢女是因天花而被送離護國將軍府,此刻看來卻絲毫無恙,這是何因?」知道她不耐煩拐彎抹角,于是他直截了當的問了。

  「咦?我和青青什麼時候得天花了?我怎麼不知道?」白沐晨臉上是刻意裝出來的疑惑。

  夏侯承勛一噎,靜立于他身後的影三身子同時也微微一斜。

  白姑娘是故意的吧!裝得這麼刻意是怎樣?擺明了是在告訴他們,「我知道你們很想知道,可是我就偏偏不讓你們知道,所以我說我不知道。」是硬生生要將他們悶出一口血來啊!

  白沐晨欣賞著他們郁悶的表情,雖然夏侯承勛表情不太明顯,但影三很好的彌補了他家爺的不足,讓她心情又變好了。

  至于為什麼裝得那麼刻意,她就是故意的怎樣?反正他們大概也把她查了個底朝天了,否認是多余的,這樣反其道而行至少可以讓他們郁悶郁悶。

  「白姑娘,我們能找到這里來,就是把事情都查清楚了,那白姑娘又何必否認呢?」影三撇唇說。

  「喔?是這樣啊!」白沐晨斜睨著他。

  「是啊,所以白姑娘何不坦誠相告?」影三點頭。

  「你們都調查清楚了?」

  「那是當然。」影三對于麾下的影子們還是驕傲的。

  「既然如此,還問我做什麼?不都查清楚了嗎?」白沐晨涼涼的說。

  影三差點又被悶出一口血。

  「白姑娘,對于天花,整個大陸都極其看重,隱瞞不報或是假報都是重罪。」

  夏侯承勛冷下聲,話語中帶著警告。

  「那與我有關嗎?」白沐晨面上不屑。

  這幾天她有稍稍了解一下這個世界對天花的防治辦法,才知道了一些與天花之類的傳染病有關的律法。夏侯承勛說的是事實,凡不報或假報,都有極其嚴重的刑罰,最輕的刑罰還是流放,所以她是不可能承認的。

  夏侯承勛微眯眼。這麼有恃無恐,她憑仗的是什麼?

  「白姑娘,你難道就不擔心因為假報天花而獲罪?」影三狐疑的問。

  「獲罪?」白沐晨嗤笑一聲。「我不過是一個嫡母不容,可憐無依的庶女,天花不過是他們又一次的計謀,若非忠僕相救,我早就死在那偏僻的莊子上了。從頭至尾,我一直是個受害者,且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們擺布,又何來我假報天花一說?」從頭到尾都是將軍府的人自己認為的,她可從沒說過「我得天花了」。

  影三瞪大眼。這白姑娘可真是能說善道,真讓人無法反駁啊!

  「那麼那些與天花無異的膿包又是怎麼回事?」夏侯承勛真的很想知道那是怎麼辦到的。

  「什麼膿包?有證據嗎?」白沐晨痞痞一笑。她就不信他們能拿得出她長滿膿包的證據出來,又不是現代人手一機,照相錄像隨手就拍!嗯……她空間庫房里倒是有一些現代的三C產品呢,真不知道百里聖清那老妖怪到底去過多少時空游歷,不知道能不能送她回家去?

  「小姐,午膳準備好了,是要在外頭還是……」青青歡快的蹦跳而來,在看見陌生人時,腳步一頓。

  家里怎麼會有客人?而且看起來還是那麼高貴的客人?

  劉嬤嬤和大牛哥不可能認識這樣的人,她和小姐連將軍府都沒出過,就更不可能認識這樣的人,他們的模樣也不像是附近的居民,就算路過……雀兒胡同可是死胡同,這兒是胡同底,沒路的!

  就這麼一瞬間,青青的腦子里就閃過一大堆的猜想。那麼就只有——

  將軍府!夫人他們查到了?派人追過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青青臉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一絲懼意,可當她看見其中一個正面帶不善的瞪著小姐,頓時忘了害怕,她腳步一竄,就竄到了她家小姐身前,雙手一張,猶如護雛的母鳥。

  「你們是誰?想對我家小姐做什麼?!」青青大喝,一副準備拚命的樣子。雖然她護衛小姐的心是真的且義無反顧,可她的懼意也是真實的,以至于那微顫的聲音都有些破音了。

  影三被青青狠瞪著,自己心里直呼冤枉。他哪有想對她家小姐怎麼了?他只是郁悶的看著白姑娘,驚愕于她的無恥而已。

  是的,無恥啊!真相是什麼彼此都心知肚明,偏偏她睜眼說瞎話還說得義正詞嚴,讓人連反駁都不能。

  「青青,沒事的,別怕。」她聽到青青打顫的聲音,知道這丫頭害怕卻依然毫不猶豫的擋在她面前,心下暖暖,比冬天的太陽還暖心呢。

  白沐晨站起身,向前兩步站在青青身邊,安撫的拍拍她的肩。

  「小、小姐,真沒事兒?」青青一只手還擋在她家小姐面前,有些猶疑的看向她家小姐,尋求再次保證。

  「沒事兒,他們是我娘的舊識,知道咱們的事,追查到這兒來的,跟將軍府無關。」白沐晨微笑的拍拍青青的臉頰。「午膳擺在廳里就好,多備兩副碗筷,請客人留下用膳。」

  「好的,小姐。」青青放心了,不好意思的一笑,對著兩人欠身一福以示抱歉後,回廚房準備擺膳了。

  待青青離開,白沐晨轉向夏侯承勛他們,揚起一抹客氣的笑容。

  「夏侯公子,確定貴府的失物只有那塊玉佩嗎?還有沒有遺漏?不會哪天又冒出來找其它失物吧?」

  「白姑娘放心,沒有其它的了。」夏侯承勛微微失笑,以為她只是不想再談與天花有關的話題,也就順著她了。

  「確定?」她再次確認。

  「是的。」

  「很好。那麼兩位……」白沐晨左手掌心向上朝大門的方向一揮,擺出送客的手勢。「慢走不送。」

  「咦?白姑娘剛剛不是留飯了嗎?」影三一愣,下意識的說。

  「兩位貴人事忙,我會替兩位解釋,青青她會理解的。」白沐晨笑得很溫和。

  「其實爺不忙,很閑。」夏侯承勛突然說。若是白姑娘極力留他,他反而會找借口離開,可偏偏她一副「趕緊滾」的態度,對她的婢女都比對他客氣,這讓他心里覺得有些不平。

  這天下想請他用膳的人比比皆是,四國的皇帝還曾私下打過賭,哪一國先請到千岳山莊莊主,來年那一國的關稅就可降三成。

  他願意留下用膳是她們的榮幸!

  白沐晨蹙眉,對夏侯承勛的反應有些意外。像他們這種處于金字塔頂端的人,此時不是應該憤而甩袖離去,沒有因此教訓她已經是修養好的了,怎麼這人反而留下來啊?

  看見她僵硬的表情,夏侯承勛覺得心頭的郁悶散去不少。

  「影三,還愣著干什麼,沒聽到白姑娘留咱們用膳,凳子搬回廳里去,再去幫忙擺膳。」

  好吧,是她錯估了這兩人臉皮的厚度!缸沐晨微翻了下白眼。

  在劉嬤嬤的招呼下,這兩人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當然,她這個主人也沒被遺忘,青青和劉嬤嬤利落的添飯舀湯布菜,有客人在,兩人都謹守主僕的分寸。

  劉嬤嬤說,這是主人的體面,雖然她不以為然。

  暗暗瞪了一眼坐在對面大方享受劉嬤嬤殷勤伺候的夏侯承勛,然後再瞪向不伺候他家爺自顧自吃得滿嘴油光的影三。

  那是她的紅燒魚!是她的醋溜馬鈴薯!是她的蟹黃海鮮煲!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調味品種類不多,雖然已經釀造出醋,但或許技術還不成熟,那味兒她很不習慣,且一些美味的菜品因為用了那些劣醋,反而難以入口,也難怪第一次她跟劉嬤嬤說這道醋溜馬鈴薯絲的做法時,劉嬤嬤會露出為難的表情。

  現在這里所使用的調味品,可都是從空間里拿出來的,她也不怕劉嬤嬤他們母子懷疑,因為在這里落腳的第二天,母子倆也簽了主僕契約了。

  要說她空間庫房里的物品還真是包羅萬象、應有盡有,真不知道百里聖清怎麼會搜刮了那麼多好東西,不過現在都便宜她了。

  「劉嬤嬤,這是什麼?爺怎麼好像沒見過?」夏侯承勛吃了幾口醋溜馬鈴薯後,終于開口詢問。

  爺爺爺,你是誰家的爺啊!缸沐晨在心里嘀咕。

  「這個叫做馬鈴薯。」劉嬤嬤呵呵笑的說。

  「馬鈴薯?」夏侯承勛喃喃自語,又問︰「這是哪里來的?」

  「老奴也不知道,夏侯公子還是問我家小姐吧。」

  夏侯承勛抬眼瞄了一下臉色怏怏的白沐晨,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開口問。

  「那這金黃濃稠的煲湯是什麼做的?」接過劉嬤嬤遞過來的一碗金黃色濃湯,看著就挺好吃的,聞起來也味濃噴香。

  「這道菜叫做蟹黃海鮮煲,這金黃色澤是一種叫做南瓜的東西做的。」劉嬤嬤知無不言,雖然她知道的也僅限于白沐晨告訴她的。

  「南瓜?」又是一個沒聽過的東西。

  說到蟹黃海鮮燙,白沐晨就更郁悶了。那南瓜可是她親手種的,昨天第一次收成,且還是第一次上桌!

  「劉嬤嬤,可還有這個……馬鈴薯和南瓜?爺沒見過這東西,不知道方不方便借爺一觀,滿足爺的好奇心。」夏侯承勛問。

  「這……廚房已經沒了。」劉嬤嬤望向白沐晨。小姐的東西可都是從仙境帶回來的,現在夏侯公子想看,可怎麼辦?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白沐晨沒好氣的看向夏侯承勛。

  早知道今天會有不速之客,對方還很不要臉的留下來吃飯的話,她就不會讓劉嬤嬤做這些東西了,只會讓他吃水煮青菜,白水煮魚,水煮蘿卜,水煮白肉。

  夏侯承勛一噎。長這麼大還真沒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小姐。」劉嬤嬤低聲制止。她不知道小姐為何對夏侯公子這麼無禮,但夏侯公子既然是代白姨娘的舊識尋來,就不可以這樣無禮對待。

  這並不違背主僕契約的範圍,因為她是真心為了小姐好,這也是另一種忠心的表現。

  「哼!」白沐晨低哼一聲,不過還是乖乖閉嘴,不想讓劉嬤嬤為難。早知道不說他是代白姨娘的舊識來尋人的,直接說他是來調查天花的,到時候劉嬤嬤就不會這麼殷勤了。

  唉,再怎麼「早知道」都已經太遲了。

  「夏侯公子,我家小姐年紀還小,不懂事,您別見怪。」

  「劉嬤嬤客氣了,白姑娘天真直率,是爺打擾你們了。」夏侯承勛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白沐晨。她在劉嬤嬤她們面前,似乎就會顯得任性孩子氣些,完全有別于和他們在一起時那種穩重、成熟、狡黠多智的模樣,莫非這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區別嗎?心里堵堵的,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桌上的美食被一掃而空,他吃撐了的肚子雖然有些難受,但面對這樣的美味,實在欲罷不能。對于用膳向來七成飽的他,這又是一種新體驗。

  原本只要完成祖父的交代,給予高氏後代需要的幫助就好,找回玉佩後的事根本不需要自己親力親為,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就成,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不曾見過的吃食,不同的烹煮方式,還有那莫名其妙出現又消失的天花,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不由得重視起來。

  往後她還會給他帶來什麼驚喜?

  他不禁開始期待,他有預感,她將會為百里王朝帶來歷史性的重大改變。

  吃飽,喝足,該離開了吧!

  一般不都是這樣的嗎?雙方又不熟,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他們又是以那種「見不得人」的方式上門的,能請他們吃一頓已經很不錯了,吃飽後怎麼還不拍拍**走人?一副在等什麼的樣子。

  直到她看見劉嬤嬤去而復返,手里端著一盤……水果!

  死不要臉的,竟然是等著用飯後水果!

  那是她早上拿出來給劉嬤嬤的水蜜桃,是汁多味美,芳香誘人,色澤艷麗的水蜜桃,不是這塊大陸有的那種果形小,核大肉少,果肉硬,汁少味酸的桃子!

  就算劉嬤嬤刀功好,把水蜜桃都削了皮切成片,看不出原來的外型,但是口感和味道總是不一樣吧!

  就算他們蠢得吃不出不同,可是現在是大冬天啊!

  看吧!又是一臉「我很好奇,可是你都不告訴我」的表情!

  這次劉嬤嬤沒有再介紹品名,笑吟吟的送上水果後,便來到白沐晨身後,坐在一張矮凳上,靜靜的陪著她家小姐待客。

  「劉嬤嬤,你下去用膳吧。」這幾天她們都是一起吃的,可誰叫今天來了不速之客呢。

  「小姐,還是讓嬤嬤陪著吧。」她有些擔心小姐又給人家臉色看,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麼不待見夏侯公子,可畢竟是白姨娘的舊識,她可不能讓小姐壞了印象。

  「劉嬤嬤,青青還在廚房等你呢,你不去的話,她一定不會先用的,眼看都未時了,餓壞了你也心疼不是?」她早看出劉嬤嬤想讓青青做媳婦的心思,李大牛也確實是個良人,所以也不干涉,順其自然了。

  「這……」劉嬤嬤一聽果真猶豫了。可小姐這邊她不放心,若小姐又……

  「劉嬤嬤安心吧,我不過是個弱女子,還能把夏侯公子吃了不成?」白沐晨暗暗翻了一個白眼,低聲的說道。

  「小姐!」劉嬤嬤不贊同的低喚。

  「行了行了,我保證不會再對他無禮還不成嗎?」白沐晨妥協。

  「好吧,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劉嬤嬤離開後,白沐晨本似愛嬌小女兒樣的姿態瞬間一變,恍若一株傲立于霜雪中的梅,在眾芳搖落的時節,以她特有的色、香、韻獨立于人間。

  若是以前熟識她白沐晨的人,就會知道露出這模樣的她,是準備開始認真談判了。

  夏侯承勛有那麼一瞬受到了魅惑,但眨眼間又恢復清明,只是心頭對于白沐晨更注意了幾分——這女子絕對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夏侯公子,你我二人今日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想必夏侯公子在這短暫的時間里也明白我不是一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所以,何不直言以對?」

  夏侯承勛看著白沐晨,都是聰明人,他自是知曉她話中之意。

  思考一番後,他微微點頭。「白姑娘想必心里也有數,那爺就直說了。對于白姑娘手上的新作物,爺很有興趣,想和白姑娘合作,爺相信以千岳山莊的能力,定不會讓白姑娘失望。」

  「合作?」白沐晨蹙眉,垂眸思考。

  她手上的東西若拿出來,肯定惹眼,而她又是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到時候別說守住,怕是性命不保,所以本就打算安定之後在當地尋找一個或數個有背景靠山的對象合作,初時可能得分出大半利益,但至少可以站住腳,以後再徐徐圖之。

  既然如此,所謂做生不如做熟,聽起來千岳山莊也是鼎鼎有名的,應該能守得住她拿出來的東西才對。

  「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合作首重誠意,夏侯公子對我的底細已調查得清楚明白,而我對千岳山莊卻一無所知。陌生的合作對象總是讓人……放心不下。」

  夏侯承勛尚未開口,一旁的影三已經不悅的接話了,「白姑娘,千岳山莊名滿大陸,絕對不會讓你一個小姑娘的,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就差沒有直接明說,千岳山莊還看不上你一個小姑娘的那點東西。

  他沒有像琴公子那般精明的頭腦,所以不了解主子爺怎會突然和白姑娘提起什麼合作,就因為午膳吃的那些東西?

  「影三,閉嘴。」夏侯承勛低喝,「不許再插嘴,否則就退到門外去。」

  影三雖然覺得有些委屈,但還是乖乖閉嘴,還向後退了兩步,貼牆而立。

  白沐晨見狀,只是呵呵一笑,其實影三的話她並不在意,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我這人啊,向來喜歡先小人後君子,游戲規則得先訂好,免得以後有所糾紛,不知夏侯公子以為然否?」

  「然也。」夏侯承勛點頭。「白姑娘想知道什麼?爺知無不言。」

  「很好,希望夏侯公子亦能言無不盡。」白沐晨溫然淺笑。「首先,我想知道千岳山莊是什麼樣的存在?」

  其實她不是完全沒聽過千岳山莊的盛名,但也只是略知二一,像是千岳山莊莊主之下,有一大總管,兩大護法,十六堂主,再細目的便不知道了。聽起來就像武俠小說里寫的江湖門派,現在又知道這位莊主身邊還有暗衛,就更像了。

  唉,武俠的世界她不懂,空間雖然有武功秘笈,但是她看不懂啊!那些輕而易舉就能看懂修真功法或武功秘笈的穿越女們,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那些字一個一個分開她認識,但是組合起來無異于天書。

  或許是她沒有練武的天賦吧!

  每當她在空間盯著那些秘笈頭疼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百里聖清都能把空間傳承記憶直接打進她的腦袋里,為什麼不把一些修真功法或武功秘笈也直接打進去啊?搞不好他在上面某一界能看見她,故意玩她呢,看著她抓耳撓腮的樣子一定覺得很有趣!

  白沐晨絕對沒想到自己隨口抱怨的猜想就是真相。當然,修真功法是不行的,畢竟這一界道統已斷,無法再修真,但是武功秘笈卻是可以的。

  「千岳山莊位于千岳山脈,旗下各類產業遍布四大國與數十小國,所經營的營生囊括了食、衣、住、行、醫、育、樂、農、牧、工等,分為十六堂,由十六位堂主總領負責。」夏侯承勛簡要的解說。

  「等等,你是說千岳山莊不是什麼江湖門派,而是做生意的?」白沐晨雖然面上不顯,可是心里卻很激動,這分明就是一個跨國大集團啊!

  後面的影三抿抿唇,硬是忍下插嘴的沖動,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什麼叫做生意的?千岳山莊乃是滄瀾大陸十五大勢力排名第一的存在!沒聽過一莊二門三幫四派五大世家嗎?沒見識的女人!

  「沒錯,千岳山莊就是做生意的,只是生意做得有點大罷了。」夏侯承勛輕笑點頭。不管勢力如何龐大,山莊的本業就是做生意的。「千岳山莊這個名字,其實有所謬誤,當初爺命名的時候,說的是「千業山莊」,行業的業。許是因為坐落于千岳山脈,手下人誤聽,後來想不過是個名字,叫什麼不是一樣,爺便也將錯就錯了。」他淡淡一笑。

  白沐晨滿意的點頭,「我所擁有的東西可以帶來滔天富貴,甚至有可能為整個滄瀾大陸帶來重大的改革,千岳山莊可有能力守住?」

  太放肆了!她竟然瞧不起主子爺的能力!影三在心里吶喊。

  「千岳山莊雖然不是江湖門派,但是還算有些功夫,這點白姑娘無須擔心。」夏侯承勛習慣性的謙虛。

  白沐晨瞄了一眼夏侯承勛背後張牙舞爪的影三。她又惹到他什麼了?

  「夏侯公子,現在可不是謙虛的時候,我需要的是真實的情況,畢竟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飯,千岳山莊有多大的能力,我便釋出多大的利益。」

  夏侯承勛挑眉。看來她的秘密比他預估的還要重大。

  「先說說看。」到現在都是自己這方釋出誠意,她至少得拿出點東西來證明是不是如她所言。

  「就你所知,上等良田,一畝能產多少稻谷?」

  「上等良田,每畝二到三石,千岳山莊伺農堂有一務農高手,精心伺弄下最高曾得四石。」夏侯承勛回道。

  白沐晨腦袋里飛快的計算著。大齊這里的計量單位似乎和中國漢代相似,好像是三十斤為一鈞,四鈞為一石,也就是說一石大約一百二十斤左右,所以這里的上等良田,畝產也就只有兩百四十到三百六十斤左右,而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四石畝產,也不過只有四百八十斤,還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產量。

  在現代,已有超級稻米畝產量高達七百多公斤,在特定的實驗田里更有高達一千公斤的敢產量。

  「高產糧種,畝產五到七石。」白沐晨說得較為保守,她預備拿出的糧種,在現代平均畝產是八到九百公斤,也就是約七到八石。可要高產除了糧種之外,還有許多的因素,她不能把話說得太滿,免得到時候因為其它因素致使產量不達標,不過這樣的產量對他們來說已經夠驚人了。

  夏侯承勛眼一眯。糧食乃一國之本,若真有如此高的產量,那麼……

  「這只是水稻,田地要求高,種植技術也高。我還有一些耐旱的糧種,在缺水少肥的旱地也可以栽種,歌產也差不多。」

  「白姑娘說的是真的?那些耐旱的糧種——」

  「其中之一就是午膳吃過的馬鈴薯,馬鈴薯不挑地,幾乎什麼土地都能種植,產量也高,可以當作主糧。稍微好一點的田,畝產量甚至可高達二十到三十石。」

  唔,她記得空間里的馬鈴薯是新品種,平均畝產量好像是兩千八百多公斤吧。

  夏侯承勛猛地站了起來。不怪他這般激動,若她說的是真的,那麼那些貧瘠的地方就不用擔心糧食不夠吃,或者遇到干旱年也不怕饑荒災害,如此一來大齊可以少餓死多少百姓?!

  「好!」夏侯承勛低喝一聲。「其它暫且不說,光是白姑娘方才所提,我千岳山莊便一力承接。在滄瀾大陸,我千岳山莊認了第二,就無人敢認第一,雖非武林門派,可單論武力,那些江湖頂尖勢力也不敢望其項背,更何況千岳山莊還捏著他們的命脈。」

  「哦?」白沐晨疑惑。捏著他們的命脈?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夏侯承勛不無驕傲的一笑。

  「人活著就離不開食衣住行,若是有一天你有再多銀子卻買不到任何東西時,難道能吃銀子果腹,穿銀子保暖?」

  「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粟米布帛,一日弗得而饑寒至。是故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白沐晨微微一笑,之前在空間抄錄書籍時,她正好抄到晁錯《論貴粟疏》中這一段話。當然,全文並非如此簡要,這是刪減版的。

  話一出口,引來了主從兩人驚訝的目光。

  「這不是我說的,是在一本古書上看見的,和夏侯公子之言不謀而合,是故一時有感,才脫口而出。」白沐晨摸了摸鼻子,也不管他們心里有什麼想法,繼續說道︰「千岳山莊有這麼大的能耐,能令其無法買到一粟一布?」

  「哼哼,那是當然,只要我們爺一聲令下,禁止與哪個勢力做交易,保證那個勢力連一個饅頭都買不到。」後面的影三還是忍不住插嘴,一臉驕傲的說。

  夏侯承勛回頭涼涼的看了影三一眼,又令其乖乖閉上嘴,轉身面壁,還用頭撞了幾下牆。

  白沐晨微微失笑,很想提醒他別把牆給撞壞了,不過又覺得這樣很無良,也就算了。只是他說的會不會太誇張了?

  這影三分明就是夏侯承勛的腦殘粉絲,他說的話……應該是需要打折的吧?不過,如果像他所說的一樣不是更好嗎?有這麼大的能耐,她也可以放手一搏。

  「白姑娘預備怎麼合作?」

  「最簡單的合作辦法——我只負責出糧種和所提供作物的耕種辦法,其余一概是千岳山莊負責,收益二八分,我拿兩成。」二八分她是吃虧了些,但是卻省了很多麻煩,她本來就不是野心大的人。

  再說,這合作是長期的,將來她拿出來的東西只會更多,花費的人力物力會越來越巨大,這樣算起來,她盡拿兩成的利其實已經很優渥了。反正她不缺錢,缺的是安穩的生活,背靠大樹好乘涼,安穩的生活勝于一切。

  「兩成利,是不是太少了?」夏侯承勛訝異揚眉。他的底限是五五,甚至為了天下百姓,他還打算讓出一成利,四六分也行,可沒想到她竟只要兩成?

  「若夏侯公子覺得過意不去,倒是可以幫我一個小忙。」白沐晨笑了笑,順勢說道。

  「白姑娘請說,只要千岳山莊做得到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承諾的不是他個人,而是預備傾全莊之力。

  「沒有這麼嚴重,真的只是一個小忙而已。」白沐晨失笑,示意他不必這麼的嚴肅。「你知道我是逃出將軍府的,身分上的問題,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是沒那個能力竄改,所以就有勞夏侯公子了,我們有四個人,都需要一個新的身分,還有他們三個已經拿回賣身契,需要到官府撤銷奴籍。」

  「行,確實只是小事,白姑娘把資料給爺,爺馬上命人去辦。」

  「好。」白沐晨點頭,心里松了口氣,她一直記掛的身分問題終于解決。「青青,聽夠了吧!還不幫小姐我準備筆墨。」

  「是,小姐,奴婢馬上去。」後面傳來青青的喊聲,還有倉促的腳步聲。

  白沐晨失笑搖頭。早就知道青青和劉嬤嬤都躲在後頭偷聽,反正是好事,讓她們早點開心也好。

  筆墨紙硯很快備好,白沐晨提筆寫下四人的數據,待墨干之後轉手交給夏侯承勛。

  夏侯承勛接過,看著上頭的字,臉上明顯的錯愕,他怎麼也沒想到,像她這樣的人,寫出的字竟然會這麼丑。不是都說字如其人嗎?

  「行了,我的過去你們不是都查得很清楚了,你不應該驚課我的字丑,而是應該驚課于我竟然識字才對。」她知道他在訝異什麼,可對幾十年不曾踫過毛筆的她來說,能寫出看得懂的字已經很厲害了好嗎?她的硬筆字就寫得很棒啊!可惡,早知道就拿空間的鋼筆出來!

  夏侯承勛眼下尷尬,聞言也覺得有理。

  「這是他們三人的賣身契。」

  夏侯承勛再度接過,連同那張資料一並交給影三,吩咐他去把事情給辦了。

  「冒昧一問,白姑娘可有決定要往哪里去?」

  「往南吧,至于地點,還沒決定呢。」

  「白姑娘可以考慮千岳山莊周圍的村鎮,以後合作上也方便些。」夏侯承勛提議,突然想到什麼,又開口道︰「不是爺不歡迎白姑娘到千岳山莊,而是因為山莊坐落于千岳山脈中,普通人出入困難,並不適合普通人居住。」

  白沐晨完全沒有要住進千岳山莊的念頭,他突然的解釋,反而讓她覺得驚訝。

  「夏侯莊主不用解釋,我並沒有想過要住進千岳山莊。」她會有自己的家,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設計圖她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定要建一座媲美江南庭園的建築。

  是嗎?完全沒想過?夏侯承勛心頭一悶,隨即甩開這種莫名的情緒,反正今天悶著悶著,也習慣了。

  「若不嫌棄,白姑娘可以與我們一起上路,到時候有個照應。」

  「求之不得。」白沐晨也不矯情,人家刻意送上來的好處,沒有必要拒絕。

  「那就這麼說定了。戶籍的事至多一個時辰便可辦好,爺這邊的事也辦完了,預計後日出發,可以嗎?」

  「可以。」白沐晨點頭。

  「好,白姑娘可以先收拾好行李,到時候我會派輛馬車來接白姑娘。」

  「多謝,有勞了。」

  不到一個時辰,影三已經把事情辦妥回來了。

  將戶籍證明交還給白沐晨之後,兩人便準備離去。

  突然,大門傳來一陣急切的拍門聲,白沐晨眉頭一蹙,望向大門的方向。

  「影三,你去看看。」夏侯承勛吩咐。

  影三領命前去應門,一會兒走進客廳。「白姑娘,有一名自稱是慶祥酒樓的伙計來報,說李大牛受了傷,被送到仁和堂去了。」

  「什麼?大牛(大牛哥)受傷了?!」後頭劉嬤嬤和青青跑了出來,同聲大喊。

  「劉嬤嬤,青青,你們別急,我們現在就去看看。」白沐晨安撫,不是她冷血不關心李大牛,而是主僕契約沒有反應,代表李大牛沒事,就算受傷,應該也不會太嚴重。

  只是自己人受了傷,怎麼也要問清楚,不是嗎?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8:59 PM

第六章

  饒是大夫說都是皮肉傷,只是看起來嚴重,並未傷及筋骨內腑,養個兩天就好了,可看見躺在仁和堂後院房間里的李大牛,眾人還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這真的沒問題嗎?」白沐晨皺著眉問道。外表看起來沒一處好,真的沒有內傷嗎?

  「若不信老夫的話,大可將人帶走!櫃台付帳去。」仁和堂的坐堂大夫口氣極為傲慢,甩袖回到前頭去了。

  白沐晨不悅的微眯了眼。不過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卻像是被踩了痛腳似的,那態度與其說是被懷疑醫術、覺得被冒犯了,不如說是惱羞成怒、虛張聲勢!

  「夏侯公子,可有推薦的醫館?」白沐晨問著一起跟來的夏侯承勛。

  「影三。」夏侯承勛望向影三。

  「藥肆堂的回春醫館在梧桐街開了一家分館。」影三立即回答。

  于是眾人分工,影三去備車,白沐晨讓青青去付帳,沒見李大牛身上有抹什麼藥或做什麼處理,也沒見大夫開藥方抓藥卻要五兩銀子。

  這是說詐銀子吧!

  「小姐……」青青皺著眉頭,就算再不知世事,也知道不可能要這麼多銀子。

  「五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算什麼醫館!」掌櫃的語氣傲慢,與方才那位大夫沒有兩樣。

  「掌櫃的當我們是冤大頭呢,五兩銀子花在什麼地方?是抹了藥,還是抓了什麼藥?」白沐晨冷聲問。

  「哼!進了仁和堂,不管有沒有做什麼,就是五兩銀子。」他理直氣壯的說。

  「原來這仁和堂還是個匪窩,大門八字開,有命無錢莫進來。」白沐晨諷道。

  「小娘兒們胡說八道什麼!」掌櫃的斥道,威脅地揮拳警告。

  夏侯承勛皺眉,才要上前,白沐晨就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制止了他。

  此時影三回來,和車夫一起將李大牛抬了出去。

  「也好,五兩就五兩。」她伸手進袖里拿出一個五兩的銀錠,放到櫃台上,對著掌櫃的冷冷一笑。「缺德銀子賺多了,老天爺可是會來把你們給收了的。」

  「去!」掌櫃的撈過銀子,不屑的去了一聲,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趕人。

  「走吧。」白沐晨率先轉身離開。

  夏侯承勛冰冷的眼神在掌櫃的面上掃了一下,這才跟著出了醫館。

  掌櫃的面容僵了僵。剛剛那人才看了一眼,他就好像被掐住喉嚨似的,難不成惹到不該惹的人物了?

  搓了搓手。算了,惹都惹了,人也走了,仁和堂可是有靠山的,沒事沒事。

  李大牛被送到回春醫館後,大夫皺著眉頭把脈,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大部分都是皮肉傷,不過雙手手骨都有裂傷,看樣子應該是擋了攻擊所致,沒有明顯的內傷,不嚴重。」

  「什麼時候會醒?可有傷到腦子?」

  「腦子多少受到輕微的震蕩,靜養幾日便好,等會兒就能醒了。」

  「多謝。」白沐晨點頭,示意青青跟著大夫去付帳抓藥。

  留了劉嬤嬤在診房里,白沐晨和夏侯承勛走了出去。

  她開口便問︰「你可知仁和堂是什麼來路?」瞧他們那般理直氣壯,肯定不是第一次訛錢,能那般明目張膽不怕事,定是有恃無恐。

  「這個我來說。」影三笑著上前,這是他的專業。「仁和堂在大齊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醫館——當然,這個排名不包含咱們藥肆堂的回春醫館。仁和堂的總堂在京城,是陳前御醫所開設,而他的一個女兒是太子東宮里的一個侍妾,聽說當初陳前御醫提前致仕,是因為被牽扯進六皇子的中毒案,後來太子為其求情,今上便準其提前致仕。離開皇宮後,他在京城開設了仁和堂,短短五年,仁和堂便在大齊各地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

  「幫一個可能是毒害自己弟弟凶手的幫凶求情脫罪,太子真是個好哥哥啊!」

  白沐晨嘲諷,眸子透出冷意,她有前任的記憶,前任對太子的恨意之強,她是感受過的,雖然不會被其影響,但是不喜太子那是無庸置疑的。這輩子只要那些人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有那種替前任報仇的想法,大家橋歸橋,路歸路。

  「白姑娘似乎對太子很有意見?」影三好奇的盯著面色不怎麼好的白沐晨。

  「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朝堂之事不在小女子的認知範圍里。」白沐晨撇唇,將話題回歸仁和堂的事。「所以仁和堂其實是屬于太子的勢力?」

  「沒錯。」影二點頭。

  這就難怪了,太子爺的錢袋子嘛!

  「你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夏侯承勛突然問道。

  白沐晨一凜,抬頭望向他,對上他那深如幽潭的雙眸,莫名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才不承認呢!

  「不懂就算了。」夏侯承勛也沒追究,本來就沒想過她會承認,看她心虛的樣子反而有些意外。天花之事她明明否認得那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還能反將一軍,怎麼這麼一件小事就心虛了?

  「說起來,還不知道大牛是怎麼傷成這樣的?」

  「這事,我剛剛用了一點點時間打探了一下。」影三方才出去備車的時候,就順便吩咐附近的影子們去查明事因,畢竟不是什麼隱密的事,一問就清楚了。「李大牛今日在慶祥酒樓得到了二兩銀子的賞錢,結果同為伙計的慶祥酒樓裘掌櫃的外甥眼紅,便誣賴李大牛偷了銀子,連同其它兩名伙計一起揍他,最後搜出了銀子,坐實偷竊的罪名。來報信的那名伙計叫李仁信,因為和李大牛同姓,所以平時兩人較為友好。」

  「裘掌櫃有何說法?」白沐晨冷聲問。

  「裘掌櫃說,揍一頓扔出去,沒送官已經是寬容了。李大牛被扔在酒樓後門,剛好被辦事回來的李仁信發現,偷偷送到隔壁的仁和堂,再趕來報信。」

  「該死!」白沐晨咬牙怒道。仁和堂、慶祥酒樓,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打算怎麼做?」夏侯承勛問。

  「今晚借我一個人。」

  「行,爺讓暗十待命。」

  「大牛的傷要靜養,看來我們不能和你們同行了。」

  「這倒無妨,爺眼下也沒什麼事,多等幾日也無所謂,不過爺和影三今晚要借住一宿。」

  白沐晨一愣,隨即想到原因。他還是知道她對仁和堂的掌櫃動了手腳了吧!

  「想看戲?」不必明說,雙方心知肚明就成了。

  「好奇。」夏侯承勛點頭。就那麼一瞬間,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又是怎麼做的。「什麼時候開戲?」

  「明日一早,太陽初升之時。」她是沒興趣去觀賞,不過不會阻止別人看戲的自由。

  「兩邊都是?」仁和堂剛剛已經動手了,慶祥酒樓今晚才要去做,開戲時間會一樣嗎?

  白沐晨搖頭。「我要讓裘掌櫃再也無法把酒樓開下去。」

  「等看完戲,雀兒胡同那屋子就別住了。」夏侯承勛突然說道。

  白沐晨點頭。出了事,總得找禍首,他們是最有嫌疑的,而那些有靠山的人是不需要證據的。

  「千岳山莊在這里有住處吧?別莊什麼的?」她才不信他們會住客棧,所以很理所當然的開口,兩人都要合作做大生意了,借他們住幾日應該沒關系。

  「在京郊,坐馬車大概兩個時辰。」夏侯承勛點頭。「你們今晚就收拾好,明日戲一散場就跟爺回別莊,李大牛就留在醫館里,回春醫館沒有人敢來鬧事,你可以放心。這兒有大夫親自看護,等他能啟程的時候再來接他,也省得他顛簸。」

  白沐晨點頭,本來想拿顆療傷丹藥給李大牛,不過瞬間復原沒法自圓其說,所以在確定傷不重後,也就歇了讓他吃丹藥的念頭了。

  劉嬤嬤本來想留在醫館,不過因為要收拾行李,只能一起回去。

  翌日,夏侯承勛、影三和青青、劉嬤嬤都前去看戲,之後劉嬤嬤決定留在醫館陪兒子,只有白沐晨和青青上了馬車,前往別莊。

  馬車上,青青興奮的說著一大早看到的景象有多大快人心。

  「小姐,您都不知道,那個仁和堂掌櫃的有多好笑,根本就像一只大蟋蟀,一開口就只有唧唧唧的叫聲,話都不能說,瞧他雙手鎖著喉嚨驚恐的樣子,越是急著想說話,就越是唧唧唧的叫著,真是太有趣了!」

  白沐晨聽著青青歡快的敘述,但笑不語。

  「白姑娘,你是怎麼做到的?」影三挺好奇的,以至于放棄騎馬,跟著他家爺一起坐在馬車里。

  幸好馬車很寬大,再多坐幾人也不覺得擠。且這兒的男女之防沒有那麼嚴格,甚至比唐朝還寬松些。當然,不可能有現代那種開放的行為就是了,夫妻間當眾牽牽小手還行,未婚男女可就不許了,至于私底下……呵!都私底下了,誰知道?

  「做到什麼?」白沐晨拉回心思,笑意深長地說。

  「嘖!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又不是外人,何必藏著掖著?」

  聞言,她古怪的看影三一眼。他們什麼時候不是外人了?

  「咳!」夏侯承勛輕咳一聲。「那藥叫什麼名字?」

  白沐晨輕笑,也不否認,「名字叫「晨曦」,意指初升的太陽,不管何時下藥均發作于太陽初升之時。它還有一個同音的別名「沉蟋」,也是此藥的藥效,沉,潛藏的意思。蟋,也就是蟋蟀的蟋。發作時無法說話,只會發出像蟋蟀的叫聲,就好像喉嚨潛藏了只蟋蟀一樣,故得名。」

  「那慶祥酒樓那邊呢?」昨晚暗十前去下的藥,據說是下在後院那口專攻廚房用水的井里。若非白姑娘保證不會傷人,主子爺是不會答應的。

  「那藥叫「朱門」。」白沐晨聳聳肩。「所謂朱門酒肉臭,只要他們用了那井水做菜,就會在離火兩刻鐘後開始發臭,我看他們怎麼把酒樓開下去。」

  「那吃了對人真沒傷害?」客人是無辜的啊!

  「朱門經過加熱,離火後會散發出一股臭味,這是它唯一的功效,並不是讓那些菜肴變質發臭,所以吃了也沒關系,就只是臭而已。」

  「白姑娘,您這些藥真……特殊。」影三本想說詭異,古怪什麼的,後來還是改口。「有解藥嗎?」

  「這不需要解藥,朱門的藥效只有三個月,到時候藥效散了,井水也就恢復正常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酒樓關門大吉,也不會長到以至于新主人無法做新生意。「至于晨曦,只要一天喝十斤的馬尿,連喝三天就行了。」

  影三噴笑,青青咯咯笑,至于夏侯承勛……

  白沐晨藉看窗外的動作移開目光,眼底閃過一抹古怪的神情。他干麼用那種寵溺的眼神看著她啊?

  暗暗抖了抖,決定當作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五天後,接到回春醫館送來的消息,李大牛可以離開了。

  當他們前往接人時,仁和堂和慶祥酒樓的事已經鬧得眾所皆知,尤其是慶祥酒樓,更是鬧得整個林鎮沸沸揚揚。

  任誰吃了幾口菜之後發現菜肴開始發臭,不向酒樓討公道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能上酒樓用膳的人都不會是小老百姓,脾氣差些的更直接揍人砸店,因此裘掌櫃真是有苦無處說。

  短短五天,門可羅雀,從大門經過都還能聞到那臭氣燻天的味道。

  他們的馬車沒有特意停下來,徐徐的經過,滿足一下好奇心之後,就直接往回春醫館去,接了李大牛後,總算踏上新的旅程。

  南下的馬車共有八輛,全部由千岳山莊無償提供,馬車豪華寬敞舒適,尤其是她和夏侯承勛坐的這輛,更是其中之最,就像是現代那種加長型豪華轎車一樣,比起其它馬車,長寬至少多了一半。

  至于為什麼是她和夏侯承勛坐一輛?因為影三他們說,這是主子的車駕,只有身分是主子的人才能坐。因此,青青就跟著劉嬤嬤和李大牛坐在第二輛,其余千岳山莊眾人,都是騎馬隨隊。

  至于剩下那六輛馬車都裝些什麼?

  雖然她沒問,夏侯承勛也沒有說,但她還是大概知道是什麼東西——應該是她給的糧種。

  而他們從將軍府駕出來的那輛馬車,因為有將軍府的標志,她便將它交給影三處理,至于影三怎麼處理的,她就沒有過問了,小事一樁而已,丟給他之後她就將這事拋到腦後了。

  千岳山莊的馬車外部兩側都刻有千岳山莊的徽記——群山前一棟莊園,比什麼通行證都好用,不管是官府還是盜匪,見了一定主動讓道,這一路下來經過無數關卡,他們連路引都不曾出示過。

  看著由千岳山莊出品的路引——將軍府給的早就一把火燒了——白沐晨露出明媚而憂傷的表情。虧她剛穿來想要脫離將軍府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路引問題,還為其傷透腦筋,沒想到如今有了路引,卻絲毫無用武之地啊!

  「爺,前面就是清越城了。」馬車外,影三騎著馬接近馬車,從窗口向夏侯承勛報告。

  「嗯,進城吧。」夏侯承勛低應,視線望向對面側身躺在軟榻上的白沐晨,不由得有些失神。

  不過幾日的時間,她的改變卻如此巨大,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膚色變得白皙粉嫩,五官更加精致秀麗,那頭原本有些枯黃的長發也變得烏亮柔順,甚至連身高都竄高了一截,開始像一個十三歲姑娘了。

  變化這麼大,她卻毫無掩飾,他真不知道該因為她的信任而高興,還是為她沒有防人之心而擔憂?

  見她已經睜開眼楮,他露出一抹淡笑。「醒了?」

  「嗯……」白沐晨伸了一個懶腰,蹭了蹭蓋在身上柔軟的毛皮,懶得起身。

  好像聽見馬車外有人聲,想來是進了城或到哪個鎮上了。

  「到哪里了?」她坐起身,撩開她這邊窗戶的遮簾,原來還在城外,正準備進城,那些談話聲是從另一條通道上排著長龍等著進城的人們口中傳來的。

  「已經到清越城了,之前爺提到的那個精農事的翁老,就住在清越城,是伺農堂清越分堂的人。爺打算留下五百斤馬鈴薯,再把從你那里抄錄的耕種辦法留下一份,雖然播種晚了些,但還是想試試看。你覺得呢?」

  「可以,我沒意見。」白沐晨點頭,這里的天氣類似于中國南方,這個時節播種還不算太晚。

  馬車緩緩進城,走的當然是特權通道,從窗外望向整齊干淨的街道,白沐晨在心里為清越城的父母官點了個贊,瞧這街市整理得多好,是她沿路來看過最干淨的街道了。

  「我想下去逛逛。」白沐晨開口。

  「不先到別莊梳洗休息,晚一些或是明日再出來?」

  「不用了,我不累,到了山莊之後我可能就懶得再出來了。」她搖頭道。又不會留多久,頂多兩日,實在懶得出出入入的奔波。

  「也好,爺陪你逛逛。」夏侯承勛透過前方的窗口,示意車夫到坊市的街口停車。

  「你不是要和那位農業專家會談嗎?隨便找個人給我們帶路就行了,你不用專程陪我逛街。」

  「那事不急,還有時間。」夏侯承勛並不在意,也沒對她奇特的用詞有任何反應。

  馬車在街邊停下後,兩人先後下車,青青從馬車探出頭來,看見她家小姐下了車,也想跟著下來。

  「青青,你不用下車,直接跟車子去別莊,幫劉嬤嬤收拾一下包袱,照看一下大牛,他的手可還沒好。我這兒有夏侯公子陪著就行了。」

  送走一列車隊後,表面上就剩下他們兩人,這回連影三都沒留下。至于暗處是不是有人守著,既然她沒看見,就當作沒有吧

  兩人並肩而行,話不多,偶爾開口聊幾句,更多的時候,白沐晨都在觀察周遭的環境,就像她每次經過的城市一樣,從環境了解其風俗特色。

  前方一處圍了好幾圈的人,聊天、議論聲此起彼落,本以為是耍雜耍的,有熱鬧可看,沒想到他們費力擠到前面時,竟然是個賣身葬母的!

  這一路走來經過許多城鎮,這還是她第一次踫到。

  奇怪的是,看的人很多,面露同情的人也不少,可偏偏沒有人出手。

  看了一眼價錢,十兩銀子而已,不貴啊!

  白沐晨忘了,十兩銀子對她來說確實不貴,可是對一般平民百姓而言,卻是一筆巨款。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莫非真遇上狗血情節——紈褲子弟一早便看上了賣身的小缸花,要買回去曖床,偏偏小缸花有志氣,寧願為奴不為妾,于是紈褲為了讓小缸花妥協,警告他人不許和他搶人,打算晾小缸花幾日,于是就有了眼前這樣一幕。

  她疑惑的朝身旁的夏侯承勛招手,示意他低下頭,在他耳旁低聲的問出她的疑惑。然後在他的回答中恍然大悟。

  原來這個時代賺錢不易,農民一年勞碌,交了租稅後能吃飽便已是不錯,好一些的能存個一、二兩銀子,十兩銀子至少要存個十年,還不一定存得夠。

  商販或許賺錢較易,但除非是做大生意的,否則一般市井上的小商販,生意興隆的,一個月大概能存上二到五兩銀子,若生意普通,一、二兩銀子已經很好了。

  一兩銀子可以買一具普通的棺木,差一些的薄稿棺木五百文錢便可,十兩銀子真真是天價了。

  她不知道這位賣身葬母的姑娘是故意標高價以求能遇上「貴人」,進而攀上枝頭,還是有什麼原因真的需要用到十兩銀子,她只是看了一眼那姑娘身後被放在一塊破床板上、蓋著白布等著下葬的屍體。

  死者為大,她實在不忍見其曝屍街頭,于是拿出十兩銀子,上前放在那跪在地上的姑娘面前。不管是是假,十兩銀子對她來說微不足道,就算是假的,也當作是買個心安吧。

  賣身姑娘抬起頭來看見白沐晨,然後視線立即落在她身邊的夏侯承勛身上,一雙霧蒙蒙的大眼楮瞬間盈滿了淚水,那弱柳扶風般的身軀一軟,便對著兩人磕起頭來。

  「謝謝姑娘,謝謝公子,兩位的大恩大德,涵玉沒齒難忘,待葬了母親,便至府上,這輩子為奴為婢伺候姑娘和公子。」

  「不用了,我們不缺奴婢,拿著銀子趕緊讓你母親入土為安吧。」白沐晨淡淡的說。方才這位「韓愈」姑娘一抬眼,就從她那雙只往夏侯承勛看的眼猜到,恐怕自己是遇上狗血情節了。

  「不不不,這位姑娘,涵玉絕對不是知恩不報的人,姑娘您這麼善良,一定不忍心涵玉有恩無處償,您就讓我留下,就算做牛做馬都行。」

  涵玉抬眼,柔弱可憐的望著俊美無儔的夏侯承勛。這人渾身的氣勢如此高貴傲然,若能留在他身邊,要她做什麼都行。

  「你堅持?」白沐晨聲音微冷。

  「是的,姑娘,涵玉絕非忘恩負義之人。」

  「如果說你留下才是恩將仇報,你還是堅持非要留下來嗎?」

  「姑娘,涵玉怎麼會恩將仇報呢?涵玉一定會好好伺候公子……和姑娘的。」

  「既然如此……」白沐晨彎身拿回銀子,說︰「你繼續賣,找一個需要你為奴為婢、做牛做馬的買主吧。」

  小缸花傻眼,觀眾傻眼,就連夏侯承勛也微微愣了一下,只有白沐晨自己一臉坦蕩的拉著夏侯承勛頭也不回的鑽出人群離開了。

  夏侯承勛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任由她拉著走了一段路,在她放開手後,他心頭竟微微失落。

  對于賣身葬母的小缸花接下來會如何,白沐晨沒興趣知道,離開那地兒,就把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插曲給拋開,用剛剛拿出來的那十兩銀子快快樂樂的開始逛街購物。因為這本來是要用來辦葬禮的,她不想再收回來,所以就干脆花掉。

  變過一個接一個的小攤販,買了不少的東西,可是一轉身,那些東西就被她收進了掛在腰上的那個空間荷包里。

  她知道夏侯承勛注意到了,雖然她做得隱密,但那是對路人,她甚至還拿他的身子當遮掩呢。

  不是她突然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個人見人愛、說什麼話都讓人深信不移,永遠不會背叛的女主角,而是因為當初雙方確定合作關系,簽了由千岳山莊擬定的合作契約之後,那天晚上她照例在空間書房里探秘尋寶的時候,竟然翻到了一本名為《忠誠錄》的本子。

  這本《忠誠錄》的封面看起來像是經歷了長久時光般,散發出一股厚重的歷史感,當她以一種深怕踫碎了這麼一本充滿歷史感的書籍的心態,小心翼翼的翻開封面時,就像被兜頭淋了一盆冰水般,令她渾身一顫。

  因為一翻開,看見的不是泛黃的書頁,而是一台平板計算機,且比她所知道的還要先進!這是多大的落差啊!

  第一次打開時,屏幕上只顯示出「請輸入使用者姓名」,她好奇之下便輸入了自己的名字「白沐晨」。

  之後屏幕上出現了關于這本《忠誠錄》的使用辦法及其功能,在根據屏幕文字引導按下確定後,計算機滴滴滴的一陣響,緊接著刷刷刷的出現一列列的文字,害她瞬間眼花,趕緊閉上眼。

  等再次睜開,屏幕上已經列出一串人名,以及對她這個使用者的忠誠度。

  《忠誠錄》的功能實在太貼心了,因為它上面顯示了她所接觸過的人對她的忠誠度,凡忠誠度達到百分之六十者,就不會背叛傷害她。

  排名按忠誠度,由高到低。

  排名第一位的就是青青,忠誠度百分之百+.是的,多了一個+,代表青青對她的忠誠度超過了百分之百。

  第二是劉嬤嬤,忠誠度百分之百。

  第三是李大牛,忠誠度百分之百。

  第四是夏侯承勛,這讓她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畢竟她接觸的人真的不算多,除了青青他們三個之外,也就是他了。

  只是讓她驚訝的是,他的忠誠度竟然高達百分之七十一?!

  接下來的排名都是屬于千岳山莊暗影的人員,排第五的竟然是暗十,她以為會是影三呢,沒想到影三還排在暗十的後面。

  難道是因為夏侯承勛將暗十分派給她,由他負責暗中護衛她的安全?

  雖然暗十和影三的忠誠度都不高,暗十百分之三十二,影三則是百分之三十,但是她可以理解,畢竟她並不是他們的主人,對她的忠誠度源自于他們的主子。

  後面又排了幾個忠誠度十到二十之間的暗衛影衛,再後面就都是一些短暫接觸過的人,忠誠度基本都是零到五之間而已。

  而最後面,幾個血紅色的負百分之百十,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全都是將軍府的人!

  排名最末的,代表對她惡感最高,她原以為會排最末名的將軍夫人卻是倒數第二,倒數第一的竟然是老夫人。

  她不知道那位老夫人為何這般厭惡她,或者說厭惡原主,她們幾乎不曾接觸過啊!不過這都無關緊要了,因為她已經不在那個牢籠之中了。

  言歸正傳。

  就是因為有了《忠誠錄》,知道夏侯承勛不會出賣背叛她,所以之後在他面前,除了堅守空間秘密不會暴露之外,其它方面就漸漸的少遮遮掩掩,像這種荷包空間袋,她也是故意顯露的,還可以用來隱藏滄溟界的存在。反正旁人又不可能分辨出憑空拿出來的東西,到底是從空間還是荷包袋拿出來的。

  總覺得空間每次都會給她驚喜,令她找到正好需要的東西。就像初時的主僕契約,還有像這次的《忠誠錄》。

  變了兩個時辰的街,白沐晨總算是累了,于是兩人上了馬車回到別莊。

  「給你。」馬車動了之後,白沐晨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繡著青竹的荷包空間袋給夏侯承勛。

  夏侯承勛眼神微閃,難掩驚誑的直視著她,沒有接過也沒有說話,就只是直直的看著她。

  「你應該也看出異常了,我想以你的家世,你們家應該還有數千年前修真界的記載吧?」

  「你是說……」夏侯承勛接過那個青竹荷包。「這是空間袋?據說數千甚至上萬年前,在修真界幾乎人手一個的空間袋?」

  「唔,應該就是這樣。」原來這東西幾乎人手一個這麼泛濫啊!

  「這個是送爺的?」夏侯承勛摩挲著那精美的刺繡,一會兒突然一頓,抬眼徐徐望向她。

  「嗯,送給你了。」反正這東西她很多,她還決定等安頓下來以後,每個忠僕都發放一個。

  夏侯承勛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卻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將荷包收進懷里。

  「這些日子一路走來,爺發現白姑娘似乎對大齊的一些民間習俗不太熟悉。」

  白沐晨一愣,回想了一下,原主從有記憶到生母過世前,出將軍府的次數五根手指頭便數得出來,之後更是不曾再出過門,至于前任,忙著宅斗爭寵,記憶中似乎也沒這方面的訊息,至于她自己……別提了。

  「好像是這樣沒錯。」她點頭。

  那就難怪了。他心里暗暗一嘆,不禁覺得有些遺憾。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白沐晨疑問道。

  「沒什麼。」夏侯承勛否認。「對了,等一下要一起去見見翁老嗎?就是那個你說的……農業專家。」

  「不了,我說過我只負責出糧種,其它一概不管。」

  「也好,那就先送你進別莊。」

  回到別莊後,夏侯承勛送白沐晨到安排好的寢院。「你好好休息,晚上一起用膳?」

  「嗯,行,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我過來找你就行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9:00 PM

第七章

  白沐晨吩咐青青不要打擾後,便鎖上房門,上床放下床帷,躺上床蓋好被子,下一瞬間人已經進了空間。

  這段日子她進空間最常做的就是窩在書房里尋寶探秘,覺得書房那無盡的書海中,總能時不時的迸出一個驚喜給她,這種尋寶的感覺會讓人上癮。

  不過今日,她不是直接出現在書房,而是來到了自從第一次進空間之後便不曾再踏進的正廳。

  她站到百里聖清的畫像前,仰頭望著畫里的男人。

  「喏,我勉強也算是您的後代子孫,所以稱您一聲老祖不為過吧?往後呢,晚輩就這麼稱呼您了,您沒意見吧?

  「其實老祖您是在某個地方看著我的吧,書房的驚喜也是您給的吧?否則也不會每次都這麼湊巧,我正煩惱什麼,就出現能解決我煩惱的好東西。」

  她退了三步,緩緩的跪了下來,真心誠意的磕了三個頭,然後直起身子就這麼直直跪著,仰頭望著畫像。

  「這三個頭,晚輩欠您太久了,當初磕頭是被老祖您逼的,晚輩可是磕得很心不甘情不願,想必老祖您神通廣大,定是知道的吧,如今晚輩心甘情願磕了這三個頭,老祖您的希望,晚輩算是應下了,如今百里氏當政,晚輩將空間的物種在大齊傳播,繁榮大齊,也就是繁榮百里氏,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話方說完,她的識海中突然轟的一聲,像是被烈火燒灼般,疼得她又再次倒在地上,就在她以為自己說錯話惹怒了百里聖清,要被他滅了時,那燒灼痛意又突然消失,整個腦袋頓時一片清明,空間傳承記憶又多出了一小段信息。

  原來之前她以為空間已與她的靈魂融合並不完全正確,比較像是這具肉體與空間結了血契,她只能擁有空間這輩子,等到這一世的肉體死亡後,空間便會脫離。

  然而如今卻是大大不同,這次空間真正的與她白沐晨的靈魂融合,只要她靈魂不滅,生生世世空間都會跟隨著她。

  得知這個信息後,她仰頭望著百里聖清,愕然的發現畫像里的男人,那雙如星辰般浩瀚的陣子正染上一抹溫暖的笑意。

  「果然,老祖您一直在偷窺晚輩吧!」這老奸巨猾的家伙有了兩道封印不夠,還在這里留了一手。

  看見那笑意明顯的一僵,她心里樂了。

  拉過放在桌下的一個蒲團,她盤腿坐了下來,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

  「既然老祖您在,咱們商量商量,雖然從之前的傳承記憶中知道這滄瀾大陸已經斷了道統不能修真了,晚輩對于修真也沒有太大的想望,就不讓老祖您為難,晚輩只想強身健體,有個好體魄能自保,未來也才能更安全的在大陸上行走,繁榮大陸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您老留了不少武功秘笈,但是呢,那些武功秘笈我很想認識它們,偏偏它們個個傲嬌得不行,不想與我認識啊!我知道您老神通廣大,能不能挑一本適合我的,直接像傳承記憶一樣把秘笈傳給我,如何?只是個舉手之勞吧?

  「您不說話,晚輩就當您是答應嘍?」最後留下一句挺賴皮的總結。

  畫像里的男子笑意加深,畫像下方紅木茶幾上一個巴掌大的檀木盒子倏地升到半空中。

  白沐晨微愕,對那個檀木盒子有些印象,隱約記得第一次進入空間,來到這里時,似乎看見茶幾上是有東西的,可當時因為身體被牽制,無暇查看,磕完頭後便不爽的離開正廳,再也不曾踏入,直到今天。

  檀木盒在半空中打開,一團瑩瑩金光從盒中飄起,金光溫潤不刺眼,她看清楚那似乎是一顆金珠。

  來不及細思,那金光便往她飄過來。

  她也不急不慌,就這麼看著它飄到她面前,一閃一閃的,好像在觀察她一樣,當她和金光大眼瞪小眼時,金光突然大盛,化為一道流光射入她的額頭。

  沒有什麼信息飽脹腦門疼,那道金光彷佛滴水投入大海般,轉瞬與她的識海融合,毫無蹤影。

  仰頭望向百里聖清,她的無上功法呢?至少隨便給本武功秘笈啊!

  她張了張嘴正想問,突然又閉上,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方才只想到要本武功秘笈,以前她看過的那些秘笈內容便浮現了出來,而且她竟然理解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那顆金珠的關系?

  「此乃神界智珠,能啟智慧、開智竅,用于汝一凡人身上,僅能保留其千萬分之一不到的功效,是浪費了。」突然,空間傳來陌生的聲音,似乎是從畫像上傳來的,又似乎直接在她腦海里說話,也很像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聲音很冷,隱約間她還聽出了一絲嫌棄。雖然她沒聽過百里聖清的聲音,但是下意識的,她覺得這不是他的聲音。

  「丫頭,此人乃神界一方界主,是吾之好友,智珠為他所贈,還不謝過。」溫潤的聲音跟著響起,這便是百里聖清了。

  「多謝前輩。」白沐晨不是不知感恩的,牢牢的磕了一個頭。

  「哼!」一聲冷哼,緊接著再無其它聲息。

  「丫頭,空間里所有的收藏,都是吾早年游歷千千萬萬界所收集的,後來將滄溟留在凡界時便已不曾增加了,你之所以能適時的得到需要的東西,是因為滄溟。

  滄溟初啟靈識,與汝之靈魂已是一體,望你能保持本心,心存善念,善用滄溟,往後吾便不會再出現了,望你好自為之。」

  話畢,白沐晨彷佛看到一束青光消散,然後那畫像還是一樣的畫像,卻不再有那恍若真實般的神采,看上去就只是……一幅畫像而已。

  「這就離開了啊……」白沐晨輕聲嘆息,有些不舍。

  不過想到從今以後槍溟界便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就算她再穿越或投胎轉世,都會一直跟著她,她心情又瞬間開朗了起來。

  「果然,我就是傳說中的女主角啊!」她驀然一笑,對著虛空開心的喊,「滄溟,以後請多多指教。」

  心里傳來一陣愉悅的波動,那是滄溟給她的回應。

  得了智珠,能理解那些天書後,白沐晨就不可能再浪費時間。

  在滄溟的建議下,挑了一部名為《流光掠影》的武學秘笈,此秘笈分為兩部,一部「流光」,是劍法;一部「掠影」,是輕功身法。

  她在空間里勤奮的練武、種田、探秘,在空間過了幾日之後,算算時間,外面應該天亮了。

  將盤子里最後一顆草莓丟進嘴里,她拿著準備送給青青他們的空間袋,便出了空間。外頭天剛亮不久,房門外的青青已經等候多時了。

  喚了青青讓她請劉嬤嬤和李大牛過來,一會兒,三人便一同來到她的屋內。

  「小姐。」三人等著白沐晨吩咐。不知道小姐一大早傳喚他們有什麼事?

  白沐晨看著三人,他們是真正屬于她的人,她是個護短的,對于自己人一向大方,有好東西自是要給自己人用。

  至于夏侯承勛,那是給合作對象的一點紅利。

  「桌上的荷包是我給你們的,青青的荷包上繡的是一株青荷,劉嬤嬤的是富貴牡丹,李大牛的則是一頭大青牛,你們自個兒拿去玩吧。」

  青青和劉嬤嬤拿了,李大牛卻沒有,還漲紅了一張臉,不知所措的往青青臉上看,而青青微微白了臉低下頭站到一旁,劉嬤嬤一副焦急驚慌的樣子,這讓白沐晨覺得有些莫名。

  「怎麼回事?小姐我有好東西給你們,這都是什麼表情啊?」就算她還沒解釋這荷包的功能,讓他們以為是個普通的荷包,可就算再不值錢也是主人賞的,怎麼能露出這種表情呢?

  不對,他們三人不應該會這樣,就算她送給他們一顆石頭,他們也會感恩的收下,肯定有什麼問題是她不知道的——

  「劉嬤嬤,有什麼問題就說清楚,不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又該怎麼解決?」

  劉嬤嬤一愣,帶著希冀的看著白沐晨,吶吶的問︰「小姐,您不知道送男子荷包的意義嗎?」

  白沐晨心下一咯 ,劉嬤嬤都這麼問了,她還能不明白問題所在?

  驀然想起之前送夏侯承勛荷包時,他臉上那古怪的神情。她還專程開口問了,可他竟然說沒事,現在看來果然真的有問題!

  「什麼意義?」她再次追問。

  劉嬤嬤見她真的不知道,松了好大一口氣,連帶青青和李大牛的神色也都慢慢恢復了正常。

  「小姐啊,在咱們大齊,未出閣的姑娘家送荷包給未婚男子,是向那個男人表白的意思,如果那個男人接受了荷包,就代表他接受了那個姑娘的愛意,然後男方就會選個好日子,備上禮品,帶著那個荷包上門提親。」

  「這是大齊的習俗?」白沐晨只覺得腦袋上方閃電雷鳴的。這里不是古代嗎?

  就算是異世界,可明明很多東西比她生活的時代都落後許多,偏偏男女關系上卻這麼開放,這不科學!

  「是啊!」劉嬤嬤點頭。唉!剛剛她真是被小姐給驚著了,還以為小姐看上了她家大牛,幸好是個誤會。

  這當然不是認為小姐不好,而是小姐分明就是天上仙女下凡,能自由出入仙境拿出許多寶貝,這樣的小姐又怎麼是她家大牛配得上的,光是有這麼一絲絲的念頭就是褻瀆了!

  「青青你也知道這個習俗?」青青比她小,也一樣關在將軍府中,怎麼青青都知道的事她卻完全不知呢?

  「嗯,在將軍府的時候,夫人身邊的蓮香和桂香談天時說過,奴婢那時去大廚房領膳,正巧聽了一耳朵。」青青紅著臉,吶吶的解釋。

  「說起來還是大齊對咱們女子寬容,才能讓姑娘家有機會尋找自己喜歡的人。聽說南方大周那兒,女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出門也一定要戴上那長到遮住腳的面帽,只要不小心被看見了一點肌膚,那就是不貞,還有那個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七歲的娃兒懂什麼啊?而且連親兄弟甚至父親都要隔離呢,這不是很奇怪嗎?」

  白沐晨微笑的聽著劉嬤嬤閑扯,最後把那個大青牛荷包丟給了青青。

  「這不是女子送男子的荷包,這是主子賞給你們的寶貝,是仙人用的東西,叫做空間袋,里面大約有六尺見方的空間,只要滴上血就可以使用,而且沒有人能搶走,離開你們身上超過十丈,荷包就會自動回到我手上。」其實是回到滄溟界。

  因為她是搶溟界的主人,滄溟界里所有可以認主的東西,都會自動認她為主,空間袋送給別人,他們滴上血之後並不是認主,而是擁有使用權。這都是她後來才知道的。

  三人同時驚訝的瞠大眼。這真的是寶貝啊!

  就算再無知,也知道這樣的東西是無價之寶,連皇帝都會眼熱的寶貝,有銀子也買不到的。如今,小姐竟然就拿出了三個,還要送給他們做奴才的!

  三人心中都萬分感動,李大牛有些眼熱的看著青青手里的大青牛荷包,神情顯得有些無辜可憐。

  白沐晨見狀心里失笑,調侃道︰「大齊既然有這樣一個習俗,我就把這個荷包給青青了,至于青青要怎麼處理,就看她的意思了。」她笑看青青羞紅的臉,大牛雖然也臉紅,但卻滿是期待的看著青青。

  青青好像小她一歲吧,她快十四歲了,青青才快十三,真是太早熟了。不由自主的想起穿越前,她都二十好幾了,卻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不是沒人追求,而是每次對方都在展開幾次行動之後便莫名的偃旗息鼓,她總不能去問人家為什麼不繼續追她了吧?

  揮手讓他們都退下,關上房門,白沐晨又陷入思緒之中。

  乍聽到送荷包的意義時,她心里對夏侯承勛是又羞又惱的,之後忍不住想著,他明知道送荷包的意義,卻還將荷包收了,這是什麼意思?

  是因為那是空間袋,所以才明知送荷包的意義,卻仍忍不住誘惑收了下來?還是以為她是向他表白,而他……接受了?

  猛地想起他之後提到她不懂民間習俗的事,所以他是知道她根本不清楚送荷包的意義。加上因為荷包是空間袋,也因為她不知情,于是他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並不是對她有意。

  心情微微黯然,好一會兒突然抬手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真是的,她黯然個什麼勁兒!

  難道她也有了那種覺得自己就應該人見人愛、男人見了都要喜歡上她的穿越女的優越感了?

  白沐晨自嘲的一笑,她才不會有那種可笑的想法。

  可慢慢的,她將穿越後到現在的種種,快速的在她腦海里回放一次,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從那變得有些蒼白的小臉上緩緩的消失。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也落入了這種穿越女無敵的窠臼中?

  保持本心,好自為之。

  百里聖清說過的話如五雷轟頂般在她腦中轟鳴,驚出了她一身冷汗。

  原來他已經察覺到她的改變了嗎?

  穿越前,她是孤兒出身卻從不自卑,有了成就後也不自傲;她能在風霜冰雪中凌寒獨放,也能在春花爛漫時隱于百花之中;她不爭強,卻也不會懦弱。

  她,是向來悠閑而知足的白沐晨。

  然而穿越後的她,卻因為得到前任的記憶,不自覺的有了「先知」的優越感,甚至用一種俯視的心態不屑于前任的天真,那種自以為是的清高超凡,現在回想起來,她真為自己感到羞恥。

  尤其是當她得到的空間優于前任時,更讓她在不知不覺間也有了「我就是女主角」的心態,縱使她一直認為那只是她對前任的一種戲謔。

  丙然啊!改變從一開始便存在了。

  靶覺到心中滄溟傳來的安慰,她長長的吐出了口氣。

  「我沒事,滄溟,現在發現還不晚,是不?」她粲然一笑,心中變得清明。

  靶情的事,沒有誰應該喜歡誰,所以不管夏侯承勛對她是什麼樣的態度,都與她無關,與她有關的,只有自己。

  所以首先,她必須先了解的是自己的感情。

  從送荷包事件推測出夏侯承勛對她無意而因此黯然失落,是因為她喜歡夏侯承勛嗎?還是說只是穿越女的優越感在作祟,覺得他應該要喜歡她?

  她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上,雙眼有些茫然的望著前方虛空,過了好一陣子,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唉!穿越前她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對感情實在沒經驗啊!

  「啊浮浮!好煩啊!」煩躁的抬手抓亂了一頭烏發,最終還是放棄了。

  算了,她現在要做的事很多很多,沒時間搞男女關系,再說她才快滿十四歲,真心不急。

  只要保持本心,順應自己的心就行了,其它就順其自然吧!

  在清越城,他們逗留的時間比預計的長,因為那位農業專家翁老,對農事實在太過認真了。

  尤其是拿到她手抄的那本《齊民要術》之後,更是沉迷其中,不時要求和她探討,在拿到馬鈴薯的種薯時,還拿著她抄錄的耕種辦法,邀她一起前往指教。

  對于這麼一個認真而且完全沒有一絲傲慢的老人家,白沐晨是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所以將每天在空間練武種田的時間稍作改變,早上就陪著老人家了。

  于是這一陣子在那片特地挑選、較為貧瘠的地里,一老一少穿梭其間的身影,成了這段時間佃農們時常看見的一景。

  由于是新的作物,加上其對土地要求低卻產量高,讓人忍不住懷疑真實性,又因為這時節的土地上都已經種下了冬麥,很多人不願意白白浪費了冬麥去種那聽都沒聽過的馬鈴薯,就算主家免了一年租稅,也沒有人肯。

  夏侯承勛和翁老見此現象也不廢話,給他們機會是他仁慈,他們不能把握住,是他們沒眼光、沒魄力。

  夏侯承勛也不找那些佃農了,大手一揮,直接讓翁老把自己在清越別莊土地上的冬麥全鏟了,改種馬鈴薯。

  「你瘋啦!還全部鏟了,你有那麼多的種薯嗎?其它地區不試種啦?」這瘋狂的舉動讓白沐晨在第一時間給制止。「挑十畝中下等的田做實驗田就行了,就算本小姐給了種植辦法,那也是紙上談兵,大家都是沒經驗的,種薯也不多,沒得浪費了。」

  自從想通了後,再面對夏侯承勛,她的表現都很自然,她現在不過小小年紀,何必什麼都往感情方面思考呢?

  她既然已經答應百里聖清為百里氏的繁榮盡心,那麼除非百里氏不再當政,否則對大齊的未來,她定是要跟著盡一份心的。發展大齊,可不是說說就行,就算空間東西多,也得給她時間,有計劃的循序漸進弄出來。

  而且她可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大齊的皇帝,她沒有野心,也不代表她甘于犧牲奉獻,她的付出得要有相應的報酬才成。

  她人單力薄,所以拉上千岳山莊這座巍峨大山當靠山,可以免去許多麻煩,對于未來發現這巨大利益而想插足的那些權貴們,千岳山莊能起到很好的威嚇作用,甚至可以直接出手解決。

  少了高層爭權奪利的環節,那些東西完全可以用之于民,對大齊發展才是最有利的,這也是千岳山莊在此最大的作用之一了。

  至于未來,她會不會發展自己的勢力,基本上,有忠誠度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夏侯承勛存在,千岳山莊的勢力就能讓她安心使用了。因為忠誠度超過七十,只要她不做出對不起他的事,忠誠度就不會降低。

  她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有難她會直接面對,但若能安穩度日,她也不會自找麻煩,因為她更安于平凡。

  不管如何,至少五年,甚至十年內她都會很忙很忙很忙,所以長大前就保持著友好的合作關系吧!

  以後若有緣,自是會水到渠成。若無緣,那現在做什麼不都是浪費時間嗎?

  翁老看著主子爺被個小姑娘教訓,很歡樂的在一旁撫須呵呵笑。然後又撇下主子爺,拉著人家小姑娘,又埋頭在那本奇書中互相研究了。

  夏侯承勛摸摸鼻子,只能無辜又無奈的看著這一老一小。

  白沐晨好不容易應付完翁老的諸多疑問,趁著翁老口干喝水之時,找個借口拉著夏侯承勛溜之大吉。

  「呼——」離了翁老那依田而居的家,白沐晨便松開扯著夏侯承勛袖子的手,很誇張的呼出了口氣。

  「呵,白姑娘這樣子讓翁老看見了,可是會傷心的,翁老可是將白姑娘引為知己、忘年之交呢。」

  「就是「知己」,才知道此時不逃,今天整日就要耗在這兒了。」白沐晨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兩人並肩走在田埂上,遠處田邊的小道上系著兩匹馬,正低頭吃著路邊干枯的野草。

  「明天就除夕了,你真的不回家過年嗎?」白沐晨突然問道。

  「不了,爺已經派人送消息回去,馬鈴薯的事比較重要,這次播種已經晚了,不能再浪費時間,祖父也贊同先把這件事辦好,至于爺的母親,爺把玉佩送回去之後,她不會有心情想起爺這個兒子的。」幾十年的遺憾,屬于夏侯家長媳的身分象征,終于屬于母親了,想必她一定開心。

  夏侯承勛心里嘆息,其實一開始他尚未決定是否回祖宅過年,畢竟他經營千岳山莊經年不回家,也就只有過年期間會回祖宅探望親人,與家人聚聚。這次因為有了白沐晨這個變故,馬鈴薯試種的事情,早一日有成果,便能早一日推廣。

  在他猶豫期間,卻得知母親打算在過年的時候讓他和某位世交之女相親,于是他便決定今年就在清越別莊過年了。

  「這樣啊……」白沐晨微偏頭抬眼望向身旁的男子,發現兩人的身高差距,頗為無力的收回視線。「對了,我有東西給你,差點忘了。」

  她從側背在身上的大方包里拿出了一本素描簿,轉手遞給了夏侯承勛。

  說起這個大方包,也是她畫圖讓青青幫忙做的,外型夠新穎,容量也夠大,平時她總是背著它跟著翁老到處跑,用來掩飾她從空間拿東西再適合也不過了。

  「這是?」夏侯承勛好奇的接過這本特殊的書冊,紙質有些硬度,紙面潔白細致,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紙張,不過此時倒沒有急著研究。

  「我畫了些農具的設計圖,你盡快找匠人,木匠鐵匠都要,讓他們研究一下,趕快把東西做出來。」這幾天就她的觀察,這邊耕地用的犁很簡陋,既費力效率又低,無法深耕,雖說已經比用鋤耕進步,但有更好的沒道理不用。

  夏侯承勛翻開第一頁,是一張線條縴細清楚的圖,先是蹙眉不解,再細瞧上面不知用什麼書寫的文字注解,慢慢便瞧出了其中門道。

  「白姑娘,你可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夏侯承勛眼神炙熱的看著她。

  「我當然知道,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種犁叫做曲轅犁,耕地翻土的效果比你們現在用的好很多,用起來也更輕松好控制,在畜力的應用上也能得到很大的改善。」她第一頁畫的是曲轅犁的全圖,之後每一頁都畫一個組合零件細部詳圖,這當然是照空間書房里翻出來的書照圖描續的,她以前可沒研究過農具。

  夏侯承勛拿著素描簿,看著眼前依然雲淡風輕的人兒,她雙眼中的自信和臉上的從容,揉成了一種讓人炫目的光芒。

  在這之前,一直以來他彷佛被一層薄霧籠罩的情感,此時雲開霧散般瞬間清晰了起來。

  這一刻他知道,這個女人將會則進到讓人從未想過的地方。而他,將會親眼見證她的成長並與之並肩同行。

  五年後

  位于大齊南方靠近千岳山脈的霧隱村,在五年前的陽春三月時節,悄悄出現了一座名為「溟沐莊」的莊園。

  莊園將霧隱村的剩余土地以及外圍東、西、南三面廣大的荒地山林全都圈建起來,一開始村民都以為,是千岳山莊要在山下建別莊,因為從圈地、買地、墾荒、建屋等等,全都是千岳山莊的人出面,他們還經常看見千岳山莊莊主陪著一位美麗的姑娘四處巡看,于是有傳言千岳山莊莊主為博美人一笑,一擲萬金建莊園。

  只是當溟沐莊建成第一年,陸續運出了一車又一車他們沒見過的作物時,他們才知道原來溟沐莊專門種植一些浩瀚大陸特有的作物。

  一開始,眾人還抱持著懷疑的態度觀望,那是隔著無垠大海的浩瀚大陸啊!他們可從沒聽說過有誰能安全橫渡無垠大海的。

  只是那些西瓜、櫻桃什麼的,都從來沒見過,而那些隻果、梨、桃等,也和滄瀾大陸生長的有很大的差別,基本上都是個頭更大,口感更好,更香甜多汁。

  除了水果之外,還有很多不同的蔬菜,像是黃瓜、茄子、西紅柿、南瓜、豌豆、四季豆等等。

  于是,各方勢力開始派出人手往溟沐莊聚集,有人提出合作,利益分配各不相同,端看那方勢力大小,勢力越大者,分出的利益就越小,還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認為是溟沐莊的榮幸。甚至一些處于權力頂端的人,打算直接並吞接收溟沐莊,其中就數太子、三皇子、八皇子等人的爪牙蹦得最厲害。

  然而,不管是哪方勢力,不管是什麼手段,都在第一時間被千岳山莊給扼殺在萌芽狀態。

  直到千岳山莊出面,眾人才知道,原來早在五年前溟沐莊莊主尚沒沒無聞時,千岳山莊便已經與其訂下合作關系,也才知道,原來四年前千岳山莊釋出的高產量馬鈴薯、紅薯、玉米,以及三年前釋出的高產水稻,兩年前試驗成功的二期稻,都是出自于漠沐莊莊主之手。

  不僅如此,曲轅犁、水車、田間的灌溉系統等等,也一樣是溟沐莊藉由千岳山莊推廣的。

  眾人欽佩溟沐莊莊主之余,對于千岳山莊莊主識人之明以及高明的手段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佩服者有之,覺得能在溟沐莊初萌芽時便納入麾下保護起來,不愧是大陸第一勢力,那些勢力便偃旗息鼓,轉而與千岳山莊商談合作事宜,吃不到肉,啃點骨頭喝點湯也好,只要守他的規矩,千岳山莊向來不會斷人生路。

  不甘心有之,以諸位皇子和皇親為最,他們眼紅千岳山莊獨攬大利,不忿夏侯承勛目無皇權,竟不把他們放在眼里,數次令旗下御史在朝上彈劾夏侯承勛的父親安國侯夏侯淳教子不嚴,藐視皇權等罪名。

  然後……沒有然後了。

  因為那些上奏彈劾的御史每每奏完一本,其身後的主子便口不能言、肚痛欲穿一日,御醫皆查無其因,束手無策。

  初時並未聯想到兩者的關聯,但一而再的巧合讓那些本就精明詭譎的人察覺出一些脈絡,再一細想,頓時便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說那幕後之人是如何讓他們身體出現那些狀況,單是那些御史身後的主子,怕是連他們自己原先都不敢確定,他們招攬的人背後還有沒有一個真正的主子。如今或許要感謝那幕後之人,讓他們知道原來某些效忠自己的人背後還有一個主子。

  皇帝本就無意追究此事,安國侯早就上過奏折,對于那些高產的糧食糧種,千岳山莊都只是負責試驗,成功之後便會將糧種和耕作辦法一起釋出于民,以效皇帝仁德。他年紀大了,野心也磨平了,如今追求的不過是身後名聲,史書上的仁人明君、千古一帝。

  因此,在皇帝無心、皇子皇親們無膽追究下,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溟沐莊的聲名卻沒有因此沉寂,反而蔓延開來,越傳越盛,漸漸的竟還染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什麼樣的人才能安全橫渡無垠大海,去到浩瀚大陸?

  千岳山莊威名遠播,整個滄瀾大陸無人能出其右,目前為止卻也是辦不到的。

  也只有數千年前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的那些仙人,才能有這樣的手段和本事了。于是百姓們從欽佩到崇敬到敬畏,最後溟沐莊有了一個叫做「仙居」的別名。

  跨進溟沐莊那高高的大門,入眼是一字型獨立影壁,中心一雕磚,刻劃著一幅春風細雨潤無聲的圖畫。

  壁上左右各刻著兩句詩詞——

  右為︰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左為︰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上頭橫批則為︰溟沐莊。

  這座影壁,解釋了「溟沐」二字及此莊存在的意義。

  溟沐,細雨之意。而溟沐莊的存在,便是以細雨無聲的方式將那些利國利民的東西慢慢推廣開來。

  而溟沐二字還有另一個無人知道的意義,那便是擷取自滄溟和白沐晨之名。

  其實初初聽見「仙居」這個別名時,白沐晨有些接受不了。

  仙居,先居,然後無意間發現,自己取的「溟沐莊」,那諧音也不怎麼樣。

  一個瞑目,一個先居,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讓她改,她也不願,因為「溟沐」二字是有著它的意義的。

  清晨,東方天際方露出魚肚白,溟沐莊沐恩園的正房,白沐晨人影一閃出現在房里,身上和發上都帶著微微濕潤的水意,顯示方才剛沐浴完。

  五年來,白沐晨數年如一日,每天在空間里花費不少時間練武種田,雖然有智珠讓她悟性變好,卻因為根骨不佳,在空間的時差加持下,如今她的流光劍法也只練至第七招,掠影輕功也才剛剛突破第三層而已。

  這些年日子過得順遂,不曾有過實戰的經驗,但是偶爾和夏侯承勛切磋,在他手下也能堪堪過上百招,算是不錯的經驗。雖然她懷疑他根本不曾盡過全力。

  喚了紅心進房梳頭,她靜靜的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十八歲的自己。

  在空間長期的滋養下,她的皮膚細潤如脂,粉光若膩,毫無瑕疵,五官底子本就很好,這些年下來更是多了幾分靈氣,尤其是一雙眼,明眸如星、顧盼生輝。

  她的身高也終于突破了一百七,彌補了上輩子止于一六九之前的遺憾。

  外面的風雨,都被有意的止于溟沐莊之外。夏侯承勛不說,不代表白沐晨不知道,只是這本就是她當初找上千岳山莊合作的目的,因此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暗道一聲果然如此,並為自己的先見之明點個贊。

  「主子真美。」紅心梳好頭,看著鏡中的主子,不自覺的贊嘆道。

  白沐晨聞言嫣然一笑,自從成了溟沐莊的莊主,她便不讓人稱她小姐,改稱主子。

  這個紅心跟在她身邊三年了,是青青和李大牛成親後她重新買的。

  巧的是,她也是個賣身葬母的,大冬天的跪在街旁,幾日下來依然無人聞問。

  不過紅心與幾年前清越城那朵想趁機攀上富貴的小缸花不一樣,因為紅心臉上有一大半覆蓋著紅色的胎記,這里的人都說那是鬼胎記,是前世作惡被烙印上記號的,所以不像當時小缸花周圍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每個人都是繞路走。

  白沐晨那段時間正好打算買一些僕人,那天有事到城里去辦,想著可以順便到牙行,結果在縣城的一條街上看到了賣身的紅心。

  紅心沒有另外開價,她賣身的價錢就是安葬母親的費用,于是白沐晨直接派人去買了一口棺木,並讓人協助紅心安葬其母,總共只花了二兩銀子不到。

  對于紅心臉上的胎記,白沐晨是沒那種迷信的,而且那胎記只要用靈泉配上兩顆清體排毒丹便解決了。看她除掉胎記後淚流滿面、跪坐在地上嚎哭的模樣,白沐晨沒有制止,靜靜的坐在一旁,一手撫上她的頭,一下一下,輕輕的,像是安撫著小娃兒一般。

  自此之後,她獲得了一個沒有簽主僕契約,忠誠度便已經達到百分之百+的新丫鬟,並為她取名為紅心。

  紅心此名,除了繼青青以顏色為名,紀念她之前臉上的紅胎記外,更有赤誠之心之意。

  「對了,主子,劉嬤嬤昨兒個說,還會挑幾個人到沐恩園來,到時候主子不要又把人給遣離了。」紅心為主子插上一支步搖,從那清晰的玻璃鏡里檢視一番,暗暗點頭,再繼續為主子戴上耳環,稍作整理,便打理好了。

  「不是說別再挑人來了嗎?」白沐晨微微蹙眉。她知道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在別人眼中太寒酸了,可是別人的認知又與她何干?她有必要為了迎合他人而讓自己不愉快嗎?

  「劉嬤嬤也是為了主子好,這樣出門才不會……」紅心笑容溫婉,柔聲勸說。

  「劉嬤嬤是最看不得有人對主子不敬的,上次鎮上那洪員外千金的事,劉嬤嬤不就差點兒撲上去賞她兩個耳刮子嗎。」

  「呵呵,劉嬤嬤她啊,年紀越大,這脾氣也跟著越大。」白沐晨失笑搖頭。那位洪千金不過是一個嫉妒心重的小姑娘罷了,當時紅心讓她派去買東西,身邊就只有劉嬤嬤一個,所以與被六名丫鬟簇擁的洪千金狹路相逢,那洪千金的表情實在是太明顯了,瞪著她身上的衣裳眼楮都嫉妒得紅了,然後便忍不住說了幾句酸話,其中就有關于身邊伺候人數的侮辱。

  她們對她的維護她都記在心里,只是那些言論對她根本不痛不癢。

  「行了,如果有我看順眼的,就留幾個吧,不過可不準她們靠近正房,我不喜歡。」

  「知道,劉嬤嬤也交代過的。」紅心松了口氣,總算完成劉嬤嬤的囑托。

  起身走到外室,正準備用早膳,突然聽見一陣倉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這腳步聲她很熟悉,凝眉不悅的走出房門,果然看見青青的身影急忙忙的往這邊而來。

  「青青!慢一點!」白沐晨揚聲斥責,看著那挺得高高的肚子,真為她心驚膽顫,偏偏青青自己一點兒也不緊張,依然風風火火的,要不是自己心髒夠好,早被她嚇得心髒病發了。

  「主子!」青青一瞧見自家小姐,聽見喝斥,反射性的聽從命令,慢下腳步,隨之又想起什麼,剛加快兩步,她家小姐已經身子一晃,瞬間來到她身邊了。

  「我說青青,你再這麼毛毛躁躁的,我就下令讓劉嬤嬤把你帶回院子去,不許你再到沐恩園來。」白沐晨忍不住警告。

  「知道了,主子,以後不會了。」青青嬌憨的一笑。

  「這話我都不知道聽多少次了。」白沐晨瞪她。

  「主子,奴婢是有急事要說的。」青青趕緊解釋道。「夏侯莊主來了,就在大廳。」

  夏侯承勛回來了?白沐晨訝異。不是說這一去至少要半年嗎?如今好似才過去四個月不到吧?

  「這種事派個小廝傳話就成了,還用得著你這個大肚婆嗎?咱們溟沐莊都沒人啦?」白沐晨一邊說,一邊往大廳的方向走。看青青跟了過來,立即下令,「回你院子去,如果你敢大著肚子到處閑晃的話,我真的會叫劉嬤嬤把你關起來!」

  青青嘟嘟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轉了方向,三步一回頭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真是的,都要當娘親的人了,明明以前很懂事的,怎麼越活越小了?」白沐晨目送著青青,看見她從不死心的頻頻回頭,最後只得乖乖回去的模樣,嘴里忍不住嘀咕。

  「誰越活越小了?」溫潤中帶著些許清冷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白沐晨猛地回過身,就看見那立在廊外身姿英挺、宛若修竹的男子。

  沒見著人時沒感覺,四個月罷了,她在空間都不知道過了幾個四個月了,可當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才發覺好像真的很久不見了。

  此時夏侯承勛一身白袍,負手而立,那東升的陽光投射在他身上,恍若在他周身打上一束光,更襯得他風姿如玉、宛若天人。

  看他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舉步朝她走來,跨上幾層階梯,踏上游廊,最後來到她的面前。

  在人前,他向來孤傲清冷、說一不二,紀律嚴明、手段強硬,可對她卻從來只有溫暖的淺笑,無盡的包容和寵溺。

  「傻啦?四個月不見,不認識爺了?」夏侯承勛屈指在她的額頭輕輕一敲,眼底的思念之情毫不掩飾。

  「不是說至少要半年嗎?」她抬手摸了摸額頭,垂下眼,避開了他那讓人心顫的眼神。不是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畢竟他從來沒有刻意的掩飾,她也抱著順其自然的想法,雖然沒有明言,但是五年來的點點滴滴,她都記在心頭。

  他不曾掩飾自己的感情,但是像此刻這般露骨倒是第一次。

  「事情辦完,爺就提早回來了。」夏侯承勛見她避開了自己的視線,眼神變得幽深。

  想起十日前收到的消息,他眼底閃過一抹寒意。如果那些人真的愚蠢到敢打她的主意,那他不介意讓他們嘗嘗後悔出生在這世上的滋味。

  白沐晨抬起頭來,剛好看見那一閃而過的寒光,心下暗道︰果然有事。

  「用過早膳了嗎?」她輕聲問。以她對他所知,他八成還沒有回千岳山莊,而是直接到她這里來了。

  「尚未,爺跟你一起。」

  「當然啦,難道還要我專程為你準備一桌早膳啊!」白沐晨白他一眼。她還會跟他見外嗎?「紅心,去吩咐再備幾道菜,加一道皮蛋豆腐,一道酸辣菜心,再一道西紅柿滑蛋,多備一副碗筷,送到花廳去。」

  「是,主子。」紅心欠身一福立即退下。

  夏侯承勛只是帶著濃濃的笑意聽著她吩咐下去。明明前一句話還說不為他專程準備,一轉身卻吩咐丫鬟多準備幾道菜,每一道還都是他喜歡吃的……她怎麼能這麼的惹人愛呢?

  兩人用完早膳後,來到沐恩園的書房。

  「是不是有什麼事?」見四下無人,白沐晨直截了當的問他。

  夏侯承勛聞言,突然笑了一聲,感嘆地說︰「打從初識,你就是這直言無諱的個性,這麼些年還是沒變。」

  「你倒是變了,那渾身傲視天下的氣勢收斂了不少,讓人更加防不勝防了。」

  白沐晨調侃道。她說的是真話,這幾年他是霸氣不減的,反而增了幾分,只是內斂許多。

  夏侯承勛對此不予置評,從空間袋拿出一個木盒,放在桌上並推到她面前。

  「這是我這次意外所得,也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似乎不是凡物。」他解釋道。

  「不是凡物?」白沐晨挑眉,打開木盒,看見盒子里面的東西時,驚訝的瞠大眼。「這個東西你在哪里得到的?」她急問。

  「千岳山莊旗下的一間當鋪,在大周。你知道這是什麼。」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嗯。」白沐晨低應,「這個東西叫做手機。」

  守雞?倒是個古怪的名字。「聽當鋪的管事說,當初拿這「守雞」去當鋪的姑娘曾經讓它彈奏了幾句琴曲,所以他才高價收了,可惜那姑娘離開之後,他卻沒有辦法讓它再彈奏曲子了。」

  「它不會彈奏,而是……」她頓了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手機這個東西,因為用來解釋的詞句他肯定也聽不懂。

  她直接按下電源鍵開機,不過沒反應,看來是沒電了。

  「手機需要電,沒電就沒辦法使用,這手機就是廢物了。」白沐晨將手機放回盒子里。

  想到空間里也有不少三C產品,但是沒電可充。至于《忠誠錄》,那只是看起來像平板計算機,用起來像平板計算機,其實是個法寶,用的不是電,而是能量晶。

  什麼是能量晶?抱歉,她也不知道。

  「這幾年爺聽過幾次你提到「電」這個東西,似乎用途很多。」

  「是啊,如果有電,真的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呢!」也許她該開始考慮用電的事情了。

  可以先嘗試風力發電,千岳山莊的萬風崖是個好地方。不過,她還得到空間翻翻書,看能不能找到有關的書籍,否則她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懂的。

  「喏!改天等我找到方法,借你山莊萬風崖一用,可以嗎?」

  「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能撐得住鴿刻嗎?」夏侯承勛忍不住嘲笑她,也不問她借萬風崖有何用。

  「哼,這不是有你嗎!」她哼道。

  「是啊,有我呢。」夏侯承勛眸底染上笑意,很樂意讓她如此依賴。

  「對了,能找到當手機的人嗎?」身上有手機可以當,莫非是真身穿來?

  穿到大周啊,那姑娘運氣不太好,竟然穿到四國中對女人最嚴厲的大周。

  「需要時間,機會不大。」在大周的人手不像在大齊那麼多,而且那負責管事當時注意力全被「守雞」給吸引住,沒有特別注意那位姑娘的模樣。

  「沒關系,盡力去找,找不到……就算了。」她只是突然有點想家了。

  甩開那絲思鄉情,白沐晨振作了一下精神。

  「好了,言歸正傳吧!桂以為我會被你轉移注意力。」

  「呵!」夏侯承勛失笑。「爺也沒想過能成功轉移你的注意力。」

  「算你有自知之明,說吧!出了什麼事?」

  「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看白沐晨一臉「你說謊」、「你騙不過我」的表情,夏侯承勛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應該說,「還」沒發生。」

  白沐晨恍然。「意思是說,你們得到一個對方正在醞釀生事的消息?而且跟我有關?」

  「你真是越來越精明了,這樣都猜得到。」

  不是越來越精明,而是因為他向來只會因為她改變計劃。

  五年了,他默默守在她身邊五年了,為她做了很多很多,合作上有關的事她接受得坦然且毫無負擔,但是其它……

  夏侯承勛突然舉手蓋住了她的眼,她可以躲開,卻沒動。

  「別用這種眼神看爺。」他說。

  「什麼眼神?」她頓了下,低聲問。

  「好像欠了爺什麼,對爺很內疚的眼神。」他聲音微啞。

  「這些年你確實為我做了許多。」內疚嗎?

  「爺做什麼都是爺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這些年來守著她,為她做的任何事,都是他心甘情願去做的,這不是買賣,不是等價交換,他不曾想過要以此為代價換得什麼。

  掌下的眼輕顫著,長長的眼睫觸著他的掌心,微癢,騷亂了他的心

  「真的與你無關,沐晨,所以你以後……別這樣看爺了。」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廉價。

  他的語氣讓她心頭微酸,澀澀的,痛痛的。「好,以後不會了。」她說,壓下那突然想哭的感覺。

  夏侯承勛收回手,轉身離開書房。

  白沐晨眼前重獲光明,卻只來得及看見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她愣怔了好一會兒,為自己似乎傷害了他而難過。

  「白沐晨,你不就是憑仗著他對你的好而有恃無恐嗎?!」她低喃。

  不!不行!她猛地站了起來。不能就這麼讓他離開!

  她追了出去,如一陣風般,在游廊的轉角處看見了他的身影。

  「夏侯承勛!」她喊。

  夏侯承勛腳步一頓,緩緩的轉過身來,剛好接住了她飛掠而來的縴柔身子。他反射性的擁住她,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埋頭在他懷里的人。

  「沐晨?」他不解的低喚。她這是在做什麼?

  「你剛剛還是沒有說清楚,你查到什麼消息了。」白沐晨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這一刻她腦中其實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撲進他的懷里。

  明明只是追出來,想……想做什麼呢?她不知道,只是不願意他就這樣離開。

  「你追出來,就只是為了問爺這個問題?」夏侯承勛語氣有些無奈,若非她抓著他衣襟的手用力到關節微微泛白,他都要覺得她是故意來氣他的。

  「反正……不許你轉移話題!」她將臉埋得更深,腦袋漸漸恢復清明,然後開始覺得丟臉了。

  看著她形狀優美的耳廓染上一層粉色,他眼底漸漸浮上一抹溫暖。

  「你確定我們要這樣說話?」夏侯承勛提醒她,雖然他不介意,而且很樂意,但是恐怕事後她會惱羞成怒。氣壞了他會心疼,若是她因羞惱而不見他,損失的還是他。

  白沐晨一愣,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兩人所在地點。

  猛地推開他,轉身奔離,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又紅著臉跑回來,往他手上塞了個東西,又跑了。

  低頭看見手里的東西,夏侯承勛眼瞳一縮,緊接著露出一抹狂喜。

  「沐晨!」他朝她的背影喊。

  白沐晨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你現在對一些民間習俗都清楚了嗎?」

  「當然。」她語氣張揚,帶著點羞意。

  「那……爺就收下了。」

  「唆,本來就是送你的!」她傲嬌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夏侯承勛看著手上的荷包,他一拿到手就發現了,這個荷包針法不如空間袋的平整,刺繡也沒那麼精致,但他卻認出了這是她去年初春時就開始動手做的東西。

  修長的指頭滑過荷包上略顯粗大的針腳,清冷的俊美容顏慢慢浮現一抹溫軟的笑意,連一雙宛如深幽寒潭的黑眸也泛起了溫柔的漣漪。

  嘖!一個荷包做了一年半,還做得這麼粗糙,也就只有他不嫌棄了。

  心里想著,手上卻寶貝似的將荷包收到懷里,貼在胸口處,還抬手拍了拍,然後舉步朝她方才逃離的方向追去。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9:00 PM

第八章

  夏侯承勛來到沐恩園正房,看到紅心守在房門外,揮手示意她不用行禮,指了指房門。

  紅心還是欠身福了一福,想到方才主子竄進門時倉促丟下的一句話,她微微一笑,對夏侯承勛點頭,讓到一邊去。

  不是她吃里扒外、陽奉陰違,而是主子方才丟下的話是,「別攔著。」

  嗯,她是個忠心耿耿的好奴婢,主子回自己的寢房怎麼可能會攔著主子,那麼主子的意思就是別攔著後頭跟來的人了不是嗎?

  夏侯承勛有些訝異。紅心這舉動是讓他直接進房?

  眼底閃過一抹不悅的冷意,就算他與沐晨再怎麼熟識、交情再怎麼好,他仍然是一個大男人,關系未定,別的房還好說,這里可是寢房!隨便放一個大男人進主子的寢房,這樣的奴婢不要也罷。

  「主子吩咐,別攔著。」紅心察覺出他的不悅,趕緊低聲解釋。

  夏侯承勛恍然大悟。難怪!這個紅心對沐晨那般忠心,怎麼會報也不報一聲便讓他進沐晨的房呢?

  他點點頭,走到房門外,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白沐晨的聲音從房里頭傳出來。

  聽聲音她的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下來,沒有了之前那股子羞意,以及令他覺得很可愛、她難得的扭捏小模樣。

  嘖!可惜了。

  他推開門,揮手示意紅心退開些後,才跨進房,反手將門關上。

  白沐晨就坐在外室窗邊的書案前,她背對著他,陽光從窗外射入,照在她一頭烏亮如瀑的長發上,隱隱反射出一縷墨藍的光。

  「沐晨。」他低喚。

  她轉過身來,便看見夏侯承勛雙手抱胸,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雖然一聲不響,面上的表情依然稍顯清冷,但了解他的人一看就能明白,他的心情非常好,眼底藏著濃濃的喜悅。

  就這麼開心嗎?

  白沐晨心里又冒出那股酸澀感,自己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又一直覺得年紀還小不必急,然而對于等待的人,五年的時間還是太長了。

  她眨去眼底冒出來的濕意,今天真是太多愁善感了。

  「那荷包……做得不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天知道她是認真想學女紅的,每次看青青做出來的成品都艷羨不已,可惜她大概就是缺了那根筋,所以連智珠都沒有發揮功效,最後花了一年半才勉強做好這麼一個荷包,也是僅此一個了。

  「我告訴你,那是我親手做的,只此一個,就算做得不好,你也不許——」忍不住心里那傲嬌的情緒又起,她卻不知道此時自己臉上那似嬌似嗔的模樣有多麼引人。

  「放心,爺不嫌棄。」他大步一跨來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擁進懷里。

  靶覺懷中的軟玉溫香,他滿足的嘆息,微彎著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輕嗅著她身上特有的清香。

  他很有耐心,一個五年不得,他可以再等一個五年,他夏侯承勛認定了就是一輩子,只要她沒有明言拒絕,他都可以安然繼續等待。

  可今日,她的愧疚卻像盆冰冷的水般兜頭淋下,他想,她終于要給他答案了,是嗎?然而他寧願她依然如過去五年一樣,就算是遙遙無期的等待也無妨。

  于是他逃了。呵!他竟然逃了!

  想他夏侯承勛,堂堂千岳山莊莊主,滄瀾大陸當之無愧的地下霸主,今日竟然因為她白沐晨一個眼神,逃了!

  幸好,她追出來了,還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驚喜。

  「沐晨,爺會好好珍惜的,不僅是荷包,還有更重要的你。」

  白沐晨靜靜的偎在他懷里,好一會兒才像下定了決心般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嚴肅而鄭重。

  「夏侯承勛,我不求榮華富貴、權力滔天,我所求的只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亦會如此相待,一心一意。」

  夏侯承勛嘴角緩緩勾起,彎身與她額貼額,眼底濃濃的情感水波般蕩漾。「沐晨說得很好,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爺所求亦如是。」

  「好,我相信你,夏侯承勛。」所以……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沐晨,咱們是不是選個日子,把親事定下來?」夏侯承勛想起之前得知的那個消息,認真的說。

  「有必要那麼急嗎?」白沐晨蹙眉。

  「一點也不急,爺等了五年了。」夏侯承勛搖頭。「就這麼決定了,我讓人回千岳山莊找大總管過來一起商量個日子,最好這個月內就訂親,三個月內成親,爺還——」

  「夏侯承勛!」白沐晨打斷他,等他望向她時,才道︰「閉嘴!」

  夏侯承勛委屈的看著她。

  白沐晨扶額。是錯覺,肯定是錯覺,那個應該邪魅酷帥狂霸踐的千岳山莊莊主絕對不會露出這種像被拋棄的小狗的眼神!

  「好吧,咱們先把其它的都暫時放到一邊,回到最初的問題。」她決定一切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解決。

  扳著他的肩轉身,推著他的背讓他到對面書案後坐好,然後自己回到位置上。

  「夏侯承勛,我們彼此都很了解對方,所以你就直接說吧。」白沐晨直言不諱,末了瞥了他一眼,涼涼的加上一句,「如果你還想盡快訂親成親的話,最好別再拐別抹角。」

  「你知道,爺一直沒放松監視京城的動態,日前爺收到影子們傳回來的消息,太子那邊有動作了。」

  聽到太子兩個字,白沐晨眉頭下意識的皺了起來。這人怎麼又出來蹦了?

  見她那不掩厭惡的樣子,他的心情非常愉快。

  「太子又想出什麼餿主意了?」這五年來就是太子的人蹦得厲害,只是都被千岳山莊給扼殺在搖籃里,沒有機會鬧到她面前。

  「哼!」想到太子的意圖,他心里就火,他毫不懷疑如果太子在他面前,他會直接把人滅了!算太子幸運,遠在京城,讓他還有理智沒下令滅了他!

  「哼什麼哼!你藉啊!」白沐晨忍不住說。

  「哼哼!爺如果是豬,那你是什麼?」

  「養豬的。不然你以為會是什麼?」她橫他一眼。

  「豬的妻子是什麼就是什麼。」名分已定,別想逃!

  「豬不娶妻,它只配種。」她涼涼的反駁,然後抬手制止道︰「停!不許再抬杠了。快說!」

  「太子近期偕同一干擁護者,試圖游說皇上,他們聲稱重要的資源一定要握在皇家手中,否則皇家受制于人,皇家危矣,社稷危矣,大齊危矣。」

  「又打溟沐莊的主意,真不死心!」白沐晨鄙夷。

  「太子這次不是打溟沐莊的主意。」夏侯承勛搖頭,眼底是冰冷的怒意。

  「難道是千岳山莊?他竟然敢打千岳山莊的主意,膽兒真肥啊!」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打的是你的主意!」夏侯承勛冷聲說。

  「嗄?」白沐晨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太子一直在游說皇上,要皇上下旨將你賜給他當側妃。」

  「打我的主意?你怎麼沒直接滅了他?!」她猛地站了起來,全身瞬間爆發出一股深沉的怒氣和恨意。

  又是太子側妃!她明明已經離得那麼遠了,明明已經毫無瓜葛了,為什麼又繞了回來?難道她終究脫不開既定的命運?!

  百里聖清老祖宗,您說,要我怎麼助這樣的人?!

  吧脆毀了,毀了一切,沒有大齊,沒有百里氏,那麼一切問題就解決了,好想毀了……

  夏侯承勛一驚,感覺到白沐晨周遭紊亂的氣流。這是走火入魔?

  他竄至她身後,抓住她雙手脈門並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一邊低聲安撫她,一邊用自身內力梳理她體內紊亂的氣息。

  「沐晨,穩下心神!」夏侯承勖沒料到她的內力會如此磅礡,一時不慎,遭到反噬,臉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絲血絲。

  可他沒有理會,若不將她體內這股紊亂的內力梳理好,她不死也殘。

  「沐晨,難道你還不相信爺,有爺在,沒事的!」

  爺?夏侯……承勛……

  腦中突然劃過一絲清明,接著她便感應到識海中滄溟的焦急。

  滄溟?她才剛剛回應它,下一瞬間,一股清靈之氣從她識海擴散開來,原本還有些混沌的腦子頓時變得清醒。

  這時,夏侯承勛的聲音才真正的聽進了她耳里。

  「沒事的,爺在呢!相信爺。」夏侯承勛低喃著,感覺她慢慢平靜下來,直到穩定,才停止了內力的輸送。

  不著痕跡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絲才放開她,將她轉過身。「覺得怎樣?」他擔憂地問。

  「對不起,我沒事了。」白沐晨閉了閉眼。「我只是……太生氣了,現在沒事了。」

  只是生氣嗎?他知道不只是生氣,但既然她這麼說,他也就不會反駁。

  「沒事,你只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爺在,你想做什麼,也有爺幫你兜著。」他知道她的能力不亞于他,甚至有更多的手段可以施展,只是她更喜歡安逸的生活,寧願隱身在他身後。

  「就算我要反了這天下?」

  「你若要當女皇,爺就把那龍椅搶來給你。」夏侯承勛傲然一笑,那睥睨天下的氣勢涌現出來。

  白沐晨聞言,不屑的撇唇,「還當女皇呢!好日子不過去自找麻煩,我又不是傻了!」

  夏侯承勛心里失笑。「你自己說要反了這天下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思考著,一會兒她抬頭望向他,直勾勾的看著他,眼神晶亮得有如夏日的星辰。

  「夏侯承勛,我要太子止步于太子之位。」上一世太子登基後沒多久,前任就被殺了,所以她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好皇帝,但是,關她什麼事?當今可是有十幾個皇子活著,其中肯定有比太子更優秀的。

  把太子拉下馬,也算是替前任報了仇吧!然後,再找個比太子優秀的皇子當太子,她覺得這樣更符合她和百里聖清的約定。

  「我可以下暗殺令。」敢打他的沐晨主意,等著千刀萬剮吧!

  「不行。」白沐晨直接反對,「皇上經過太子的游說,就算沒有被說服,但他心里肯定有受到影響,這個時候如果太子出了事,太子說的那些借口,就會成為事實。」

  「我能安排成意外,連懷疑都不會產生的意外。」

  「沒有必要。」白沐晨還是搖頭。

  夏侯承勛心里嘆氣,他的沐晨怎麼這麼善良呢?

  「就這麼讓他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她突然陰森森的笑了。

  哦?他心下咯 一聲。「聽起來你有更好的計劃?」他的沐晨笑得好壞,怎麼辦,會讓他很期待啊!

  「死亡是最便宜的懲罰,死了便一了百了,太無趣了。對付太子這種妄自尊大的無恥小人,就讓他失去他最在意的。既然他最在意的是皇位,那咱們就讓其它皇子繼位,至于人選,當然是盡量挑選一位有成為好皇帝條件的人,這我不懂,你自己決定,不過最好挑一個和太子對立的人,當然,前提是他是適任者。」

  「好。」夏侯承勛毫不猶豫的點頭,彷佛他們討論的只是撤掉家中一個管家,而非是一國的太子。「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爺覺得還是先把咱們的親事定下來吧。」

  白沐晨兩頰飛上一抹淡淡的粉色,忍不住缸了他一眼。「你家人對我沒有意見嗎?」

  「他們只對爺有意見——嫌爺動作太慢,拖到現在還不能把你娶進門。」

  她訝異的看著他,長睫輕眨。

  「有什麼好驚訝的?爺當然跟家人報備過,否則你覺得這些年爺的母親怎麼沒再忙和爺的婚事?」

  「好吧。」白沐晨終于點頭,既然他那邊沒問題,她這里就更沒問題了。「把大總管他們全都叫來吧,我正好有一份計劃,大家一起討論。」

  「沐晨,這五年你已經為天下百姓做得夠多了,現在糧食充足、種類豐富,尤其是近兩年,百姓的日子都好過多了。」明明已經做了那麼多,卻還準備做更多,她這樣會讓他覺得心疼的。

  「還不夠,這五年只是為了這個計劃打基礎,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如果百姓連吃都吃不飽,還能要求他們做什麼?所以這五年,主要的發展都放在農事上,且只是小打小鬧,現在基礎也算打穩了,可以放開手腳準備大干一場。」

  夏侯承勛心髒猛地一緊,旋即又放松了下來,對自己的不淡定微微失笑。既然她把這五年歸類于小打小鬧,代表她接下來的計劃會很驚人。

  「好吧,但是爺不希望你太累。」他無法阻止,但他可以支持她所有的一切。

  「放心,累的人不會是我。」白沐晨輕笑。

  「很好。」他已經開始期待了。「十六堂主目前有幾個不在這里,召回需要幾天的時間。」

  「沒關系,就先準備婚事,定下親事後,我就能更名正言順的使喚他們了,哼哼哼。」她哼哼地笑著。

  「那爺就先回山莊,明日和大總管一起過來。」

  「好。」白沐晨微笑的送他到沐恩園的園門處,站在那兒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後,收斂臉上的笑容,微微的嘆了口氣。

  「暗十。」她喚道。這幾年暗十一直都是跟著她的,目前忠誠度有百分之六十八了,再多兩個百分點的話,只要她不做出像是刺殺他家爺的事情的話,暗十的忠誠度就不會降了。

  暗十閃身出現,立在她前方三步距離處。

  「把這個拿去給你家爺,他看了就知道。」她拿出一個白玉瓶丟給暗十,里面是療傷的丹藥。

  暗十接過,也沒開口,身影一閃,往溟沐莊大門方向追去。

  她當然察覺到他受了內傷,她五感敏銳,那血腥味怎麼可能沒聞到?他的臉色蒼白了些,她又怎麼可能沒看見?還有之後滄溟說了,他是被她體內暴動的內力給震傷了內腑。

  可他不說,還極力隱忍,就是不想她擔心愧疚,這讓她又是感動,又是生氣。

  明明就是簡單的一件事,受傷,吃藥,然後不就沒事了,偏偏為她想那麼多!

  活該多受罪!

  她知道自己是負氣了,所以在他離去後,才趕緊讓暗十送藥。

  唉!難道她就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嗎?

  而另一邊,夏侯承勛一出了溟沐莊,力勁一松,方才拚命壓制的傷勢再也壓制不了,腳下一個踉蹌,嘴角又溢出了一絲血痕。

  「爺?!」暗一和暗二霎時現身,一把攙住主子。

  「別張揚,爺沒事,只是一點內傷。」夏侯承勛低聲道。

  他不想讓她擔憂,也不願她為此覺得內疚,山莊里有她給的傷藥,回莊之後就能服用,所以不必多此一舉讓她多擔心不是?

  「屬下失職,等回山莊後自領懲處。」暗一和暗二心里自責,他們竟然都沒發現主子是何時受了內傷!

  「不必,是爺自己不小心。」夏侯承勛擺手。「先回山莊。」

  「是。」兩人正要協助主子上馬,暗十追出來了。

  「爺,白姑娘命屬下把這個交給爺。」暗十雙手呈上白玉瓶。

  夏侯承勛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懊惱,到底還是沒瞞過她。

  伸手接過白玉瓶,示意暗十回去,才拔開瓶塞倒了一顆丹藥吞了下去。藥力快速的溫潤著受傷的內腑,不到半刻,所受的內傷已經痊愈。雖然早就領教過了,但他仍是忍不住感嘆。

  這些年他從來不曾問過她那些東西的由來,不管是各種功效的丹藥,還是層出不窮的各種種子、農具或設計圖紙等等,他知道她就是沒辦法解釋,才會找上千岳山莊當靠山和擋箭牌。

  只是時間長了,接觸多了,他大概也猜到了真相。只是她不說,他就當作不知道。他理解懷璧其罪的道理,所以對她三緘其口的行為,是肯定的,甚至覺得她行為上還不夠慎重——他不就因此猜出了她的秘密嗎?

  唉!爺的沐晨就是這麼讓人放心不下,也只好爺多兜著護著了。

  招回十六堂主,花費了幾日時間,待他們陸續從各地趕回千岳山莊後,已經過了十一日。

  外面十一天,空間里則過了一百一十天,將近四個月的時間,白沐晨寫好了計劃書,然後開始整理抄錄各種需要用到的東西。

  今日,溟沐莊來了一批重量級人物,讓莊里的僕從都忙碌了起來。

  被白沐晨取名為「會議廳」的一處大堂,此時長長的會議桌旁,圍坐了整整三人。

  除了坐在長桌兩端的白沐晨和夏侯承勛之外,還有十九人分坐于長桌左右。

  這些人便是千岳山莊最核心的人物,也是當初和夏侯承勛一起拚搏、創立千岳山莊的元老。

  千岳山莊莊主之下,共有一大總管,兩大護法,以及十六堂主。

  大總管琴泓,人稱「琴公子」,負責總領山莊事務,由風、雷兩大護法輔佐。

  至于十六堂主,就是為千岳山莊經營產業的人了。

  十六堂為︰錦繡堂、伺農堂、食膳堂、鍛器堂、文房堂、傳驛堂、藥肆堂、琉璃堂、香茗堂、窯堂、通銀堂、籌建堂、古寶堂、四藝堂、畜牧堂、嬉娛堂。

  十六堂分別掌管不同的產業,且其中相輔相成。

  白沐晨這次的計劃就是將這個時代的技術所能制作出來的東西,通通從滄溟界中拿出來,交與相關的各堂去研究制作並推廣。

  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實際執行起來的工作量是非常龐大的,這是一個耗時費力的活兒。

  白沐晨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只負責「說」這個環節的,但未來幾十年,這幾位負責執行的堂主怕是都脫不開身。

  她將在空間里寫好且裝訂好的計劃書,一人兩本的分發下去。一本是總計劃,每人都一樣,另一本則是各堂的計劃書。

  「方才我所說的,計劃書里都有寫明,各位回去後可以再仔細的研究,相關的產業需要各位通力合作,各堂的計劃書,上面所記載的東西,不管是設計圖,還是各種配方等等,我都會一一整理好,送到各位手中。至于計劃要如何施行,各位的經驗比我多,我就不指手畫腳了。」白沐晨微笑的一一看過會議桌兩旁十九個人臉上豐富的表情,最後視線落在長桌對面的夏侯承勛身上。

  白沐晨忍住扶額的沖動。拜托,那是傻笑嗎?那一副「我很驕傲,與有榮焉」的傻氣模樣,真是破壞他的形象。

  十六位堂主認真翻看著屬于自己本堂的計劃書,白沐晨等著他們的提問,不再理會對面那個傻男人。

  突然「砰」的一聲,藥肆堂堂主方智一猛地站起來,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然而方智一好像沒注意到般,只是熱烈的望著白沐晨,抓著計劃書的手激動的顫抖著。

  「白姑娘,這里面寫的是真的嗎?」方智一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您真的有預防天花的辦法?!這「牛痘」真的可以預防天花?」

  除了夏侯承勛早一步知道並已經激動過了之外,其它人一聽,全都震驚的站了起來。

  白沐晨微微一笑,說︰「是真的,這件事還需要畜牧堂蔡堂主的配合。各位不要急,我會盡快把東西整理好,送到各位的手中。」

  接著各堂堂主看到計劃書中或震驚或不解的地方,都陸陸續續的提出來,白沐晨也一一的回答解說,像是文房堂問的制紙和印刷術,琉璃堂的玻璃配方,籌建堂的水泥,通銀堂的銀行機制,鍛器堂和籌建堂需要合作的風力發電等等。

  眾人熱烈討論,對于這個龐大的計劃充滿了熱情。

  白沐晨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于是午膳和晚膳,她是吩咐制作「飯盒」送進會議室的,而這個「飯盒」又引起了食膳堂洪堂主的注意。

  等將人都送出溟沐莊,已經接近子時了。

  十九人在他們莊主的逼視下,很識趣的沒有接受白沐晨留宿的邀請,識相的離開了。

  白沐晨累得幾乎站不住腳,雖然看起來她只忙了十來天的時間,但在空間里,她可是足足忙了將近四個月。

  夏侯承勛心疼的撐住她,最後干脆打橫將她抱起,直接送回沐恩園。

  「別生氣。」白沐晨察覺他的情緒,溫聲說道。

  「你答應過爺不會太累的。」夏侯承勛將她放在床上,氣她不愛惜自己,但更氣的是自己在這件事上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短短幾日迅速消瘦。

  「已經整理得差不多,最多再三天就能整理好,到時候我就無事一身輕了。」

  外面三口,空間剛好一個月,應該能整理完才對。

  夏侯承勛在心里嘆了口氣,心疼的輕撫她的臉。

  「睡吧,爺就不吵你了。」見她累得都要睜不開眼楮,卻還要顧著他的情緒,在心里又對自己氣了一回。

  「嗯……」勉強的響應了一聲,人已經沉沉睡去。其實她只要吃顆醒神丹,再吃顆培元丹就能恢復了,只是她已經累得忘記了。

  替她掖了掖被子,他才起身走到外室,人倒是沒離開,在窗邊的書案前坐下。

  打開放在書案上那盞被她稱為「太陽能台燈」的燈,方圓丈余都變得亮堂堂的,尤其案上更是亮如白晝。

  這就是她說過的「電」帶來的功用。

  眼神幽深的看著內室的方向。從她拿出來的東西來看,就知道她去的那個地方比起大齊好太多了,會不會有一天,她會……一去不回?

  突然,他忍不住失笑,以她的性子,如果打算離開,一定會告知,不會做出一去不回或不告而別的行為,而只要她提前告知,他就有辦法讓她無法離開,甚至離不開。

  他不再胡思亂想,她可是應了他的親事,再有十日便要訂親了,如果她有一絲會離開這里的念頭,就不會允下他的婚事了。對這點他還是有把握的。

  「看來爺也累了呢,盡是胡思亂想。」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9:01 PM

第九章

  白沐晨又費了四日時間,才總算將所有的數據弄好,而這四天的時間,又讓夏侯承勛郁悶了很久。

  看著那一箱箱她這些日子的勞動成果被運回千岳山莊之後,她便回房直接進了空間,睡了個天昏地暗。

  在空間里過了三日,白沐晨才慢慢的醒了過來。

  「果然,救世主不是那麼好當的。」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丹藥雖好,但她還是覺得睡到自然醒才是最棒的恢復方式,而且在空間里睡覺除了空間本身給她的幫助之外,還有靈玉床的加持,能讓人進入深沉的睡眠,直到身體機能體能都恢復到顛峰狀態才醒過來,睡醒就是神清氣爽。

  「早啊!滄溟。」她跟空間打了聲招呼,隨手撥了兩下頭發,讓長發柔順的披在身後。

  「主人,早安。」滄溟的聲音是直接在她腦中響起的。自從五年前滄溟有了靈識,初時只能感應到一些反應,後來漸漸的能和她溝通,到現在已經可以用簡單的字句和她對話了。「主人,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白沐晨疑惑的撓了撓頭。難道是滄溟想要禮物?

  雖然她不知道應有盡有的滄溟還想要什麼禮物,但是可以理解,他要的不是禮物本身,而是送禮人的心意。

  「抱歉啊!滄溟,我沒有帶禮物給你呢,下次好不好?我親手做個禮物送給滄溟,好不好?」

  「好。」滄溟歡快的情緒傳給了她。

  她帶著溫柔的笑意起身,走出內室時,看見擺放在外室廳里的幾箱物品,愣了一下。

  「滄溟,這是……」

  「禮物,訂親的回禮。」

  原來之前滄溟說的禮物,並不是在跟她討要禮物,而是在告訴她,他幫她準備了訂親的回禮?心下感動極了,眼眶微紅。「滄溟,如果你有實體,我現在一定會緊緊的抱住你。」

  「實體,要花九千年……」滄溟有些沮喪。

  靈識蘊養三千年能凝成幻影;六千年,凝結靈體;九千年,化實體。

  「別沮喪,會有那麼一天的。」白沐晨安慰他。

  「禮物!」滄溟也沒沮喪太久,催促她看禮物。

  滄瀾大陸的婚禮禮俗跟中國古代大同小異。因為兩人屬于「自由戀愛」,所以即將迎來的訂親,是準備把六禮中的前五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一並完成的,而滄溟準備的禮物,就是「納征」時女方回給男方的禮。

  回禮需要什麼她真的不懂,只是看著其中一樣「回聘金」時,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

  滄溟就是財大氣粗,那六大箱金磚、六大箱銀磚,這是打算讓她拿來拍人的嗎?人家拍板磚,她拍金磚銀磚,還能拍出個六六大順……

  噗!她為腦袋里浮現出自己拿著金銀磚拍人的想象而噴笑。

  好吧!她就財大氣粗了怎樣,這是滄溟的心意,她是不會拂了的。

  又和滄溟聊了一會兒,她才帶著滄溟準備的「回禮」一並出了空間。

  時辰剛到辰時,睡了三天,外頭也只過了不到四個時辰。

  在外頭守著的紅心聽到里面的動靜,立即敲門請示,得了允許才進房,看見幾乎擺滿了房里空地的東西,有些傻眼。

  「主子,這是……」

  「納征時的回禮。」反正到時候都交給劉嬤嬤處理,她是不管的。「梳個簡單的頭就好,我等一下要到西園去。」

  溟沐莊分東園、西園以及田園,東園是住屋和庭院,她住的沐恩園也在里頭,佔地最小,大約六頃左右,西園則是溫室和實驗田,佔地約二十頃,至于田園,便是余下的那萬頃左右的山林和土地。

  「主子,您可能去不成西園了。」紅心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

  「嗯?為什麼?」白沐晨不解。

  「劉嬤嬤稍早之前來過,說有事找主子,等主子醒後派人傳她。」紅心解釋,又想起今早劉嬤嬤的模樣,便跟主子提了一下,「主子,奴婢瞧劉嬤嬤似乎有些憔悴,好像一夜沒睡的樣子。」

  「我知道了,讓人去請她過來。」這些年她是把劉嬤嬤當親人的,只是劉嬤嬤雖然很欣慰,卻還是堅守主僕身分。現在溟沐莊奴僕成群,劉嬤嬤已然成為溟沐莊的總管事嬤嬤,說能幫上主子,是她最高興的事。看她忙得愉快,也就只好順著她了。

  不一會兒,劉嬤嬤便來到沐恩園,她的模樣比起紅心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是有些,而是很憔悴。

  「劉嬤嬤,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白沐晨讓她坐下,關心地詢問。

  「主子……」劉嬤嬤沒有坐,未語淚先流,直接跪趴在地上請罪。「主子,老奴真是該死,這些年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一件事給忘了,直到昨夜老奴夢見了白姨娘這才想起,老奴真的是該死啊!」

  「劉嬤嬤,你先起來,把話說清楚!」白沐晨示意紅心將人扶起來。「你這樣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忘了什麼?跟我娘有關嗎?」

  劉嬤嬤點點頭,總算坐了下來。「當年白姨娘臨終的時候,老奴曾偷偷去探望她,白姨娘求過老奴,說如果小姐將來能力允許的話,讓老奴告訴小姐,將她的遺骨送回白家,如果小姐沒辦法,就不要跟小姐提起這件事。老奴真是該死,這麼多年竟然忘了,白姨娘肯定等急了,所以才來給老奴托夢,老奴真該死,真該死!」

  白沐晨沉默了。她揮手讓劉嬤嬤退下,一個人默默的坐在屋子里。

  穿越到現在,她竟是從來沒有去祭拜過白姨娘,甚至不知道白姨娘葬在哪里!

  雖然一開始是條件不允許,在將軍府她連活著都困難,能脫離將軍府還是以「詐死」的辦法換了新身分離開,但是從來沒想過要去祭拜,和不能去祭拜是兩回事!

  她得了她女兒殷雅淑的身,得了他們白家的空間,享了這些原本不屬于她的富貴,竟然一次都沒有想過白姨娘。

  以原主的處境,她當娘的肯定也知道她死後女兒的日子會多難過,怎麼想也不可能有那個能力幫她遷墳,就算嫁了一個好人家,也沒有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把生母的墳遷走的道理。

  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白姨娘想回白家的心願肯定很強大吧!

  白家,曾經的望族,是怎麼淪落到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的下場呢?

  看來,最終還是得去一趟將軍府了。

  時間是最不通人情的,不管是期待它的到來還是不到來,它都依然故我的維持著它慣有的步調。

  訂親前夕,夏侯承勖避開了所有人來到溟沐莊,潛入了白沐晨的閨房。

  「你怎麼來了?」白沐晨訝異的看著從窗子跳進來的人。她是沒什麼忌諱,但古代人不是都挺在意的嗎?

  「爺想你了。」夏侯承勛來到她身邊,輕輕的將她擁入懷里,深吸口她身上讓人安定的氣息。

  「明天就訂親了……」言下之意,不就剩一個晚上嗎。

  「他們好煩。」夏侯承勛忍不住恭怨。

  白沐晨一愣,隨即領悟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了——他的家人。

  這次聽說他的祖父、父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來了,還有幾個其它房的叔嬸代表過來,都安排在千岳山莊住下。

  而就像以前他說過的,千岳山莊並不適合普通人居住,因為出入不方便。因此那些人入住之後,倒是不曾下山過,也就無人提早來「探望」她了。

  「他們是你的家人。」她淡淡的說。

  「我知道。」夏侯承勛嘆氣。就因為是他的家人,他才會覺得無奈,祖父是站在他這邊力挺他的,母親是只要他願意成親就很開心了,父親對于白沐晨這個兒媳婦也還算滿意,可主要原因還是她帶來的好處。至于長兄……不提也罷。

  「琴泓他們十九個人,加上他們家中也都來了至少一個長輩,說是要當女方的親屬來替你撐腰的,明日一早他們就會先過來溟沐莊。」

  白沐晨先是一征,隨即心下暖暖,很是感動。

  只是他們原本是夏侯承勛的至交,怎麼會突然決定要當女方的親屬,還說要替她撐腰?再佐以夏侯承勛此時的行為,莫非……

  「你的家人是不是有什麼意見?」她撐著他的胸膛,想要退離他的懷抱。

  「沐晨……」夏侯承勛嘆了口氣,加大手勁不放開她,等她重新安分的窩下來後,才繼續道︰「祖父向來是支持爺的,母親只要爺願意成親,她就挺開心的,父親對你也很滿意,只是他身為安國侯,又是夏侯家的家主,想得也比較多,還有爺那個大哥啊……」

  「他們想要什麼?」白沐晨聞弦歌而知雅意,一下子就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失望之情,其實她想問夏侯承勛的不是「他們要什麼」,而是「你要什麼?你要我怎麼做」。

  「乖,聽爺說完。」夏侯承勛摸了摸她的後腦杓。「爺似乎一直沒有跟你說過爺的過去,告訴你,爺可是天縱英才,三歲能文,五歲能武,七歲時無論文武,便快趕上二十歲的大哥,當時爺已經發現大哥眼中對爺的忌憚,于是爺便時不時的發生一些小意外,後來也許是祖父察覺了什麼,便將爺帶在身邊教養。

  「八歲那年,父親準備上奏請立世子,家族中有超過大半的族老屬意對象是爺,不過這事被祖父壓了下來,請立世子之事暫緩。之後兩年,爺在大哥眼中看見了越來越深的忌憚和漸漸浮現出的殺意,爺很想告訴他,區區安國侯世子之位,甚至夏侯家的家主之位,爺根本就沒放在眼里,可爺知道,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十歲那年,情勢終于有了轉機。爺有位經年在外的三叔祖,也就是祖父的三弟,因為病重而返回家族。三叔祖膝下僅有一女,堂姑姑成親多年,也只誕下病弱的表兄,當時母子倆都跟著三叔祖一起回家族。後來才知道,堂姑姑的丈夫認為表兄體弱無法承繼家業甚至傳下香火,于是休妻另娶。

  「三叔祖是打算在家族中找個繼承人,他並沒有打算過繼,只想在他去世前找個人繼承他私人的產業,照顧他們母子終生。三叔祖看中了爺,爺知道此事定與祖父有關,也了解祖父的用意,無非就是不願看見禍起蕭牆。

  「爺當然也不願兄弟鬩牆的悲劇發生,再說,沒有夏侯家的桎梏,爺只會飛得更高更遠,這也是祖父促成此事的原因之一,所以爺接受了,雖然沒有過繼,但是情理上,爺已經是屬于三叔祖這房的後人了。這種等同于放棄了長房家主繼承權的行為,才讓大哥安了心,只不過隔閡已深,關系也就這麼不冷不熱的。

  「十一歲時,爺安排好堂姑姑和表兄的生活就離開家了,以三叔祖的產業為基礎,開始建立自己的事業。幾年下來陸續結識了琴泓等人,爺有了能將背後交付、願意和爺一起拚搏的好友。十五歲時,琴泓看見了爺寫的計劃,覺得可行,于是聯合其它人一起將爺的計劃付諸實行,建造了千岳山莊。他們擁護爺成為莊主,各自則挑了自己感興趣或擅長的位置準備大展身手,于是,千岳山莊莊主之下,一大總管,兩大護法,十六堂主的組合,在爺十六歲那年正式成立。

  「十年後的現在,爺才二十六歲就成了滄瀾大陸上當之無愧的地下霸主,瞧,爺的成就是不是高出一個夏侯家主太多太多了?如今爺又要娶你這麼一個大寶貝,可不就讓人嫉妒得眼紅了嗎!」

  白沐晨一聲不吭的在他懷中靜靜聽完了他的成長史以及發家史——根本不僅是天縱英才吧,這是鬼才、妖孽!

  雖然他說的簡單,很多事情都是一語帶過,但是她仍能想象當初他小小年紀便獨自一人離家的艱辛,字句都是斑斑血淚!他的長輩到底是怎麼想的?那麼小就讓他離家?!

  幸好之後結交了那十九人,有人陪著他一起拚搏,一起度過生死難關,很好,真的很好,以後她決定對那十九人好一點。當然,這不是說她現在對他們不好,她只是想對他們再更好一點。

  「怎麼?睡著啦?」夏侯承勛疑惑地低頭。他故事說完了,她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還等著贊揚呢。

  「沒。」白沐晨現在不想說話,聲音悶悶的。討厭,最近真的挺多愁善感的,尤其是為他的事。

  「沐晨,你說,爺是不是很厲害?」

  「嗯,你很厲害,你是最棒的。」她忍不住失笑,臉在他胸膛蹭了蹭,掩去些許濕意後,才抬頭嫣然一笑。

  白沐晨眼波微漾的望著他,瞧見他一臉求表揚的模樣,又忍不住噗哧一聲,心情好了許多。

  「那你今晚專程過來,就是來講古的?」笑完,該問的還是要問。不過方才生出的那絲失望之情已然消失無蹤。

  「主要就是讓你知道,你要嫁的人是多麼的天縱英才。」

  「那……次要呢?」唉,說好的酷帥狂霸踐呢?

  「次要啊……」夏侯承勛摸摸鼻子。「明日如果聽見了不愛聽的,你就當作耳旁風,吹過就算了,別理會。如果有人想打探什麼,或者想要什麼,只要你不喜,就不用理會他們,把事兒推到爺身上,爺給你兜著。」

  「就算惹了他們不高興?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你父親和你大哥有什麼要求吧!而且還是針對我的。」

  「是啊,知道你聰明,也沒想過隱瞞你,你放心,就算他們不開心也沒關系,爺對他們無所求。」他的無所求不是物質上的,亦不是權力地位,畢竟現今這天下又有誰能高于他。他的無所求是情感、是親情。「不管怎樣,你開心最重要,別委屈了自己,反正你只要記得,凡事有爺在,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總之就是他們不開心沒關系,我開心就好,是吧!」被他們知道肯定會大罵他不孝子吧!若是更極品點的,肯定會指著她的鼻子罵「惡婦」、「毒婦」之類的,然後要他休了她。

  唉!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家族大了,有極品也是難免的。

  「嗯?不對啊!明日我應該不會「私下」踫到你父親和你大哥吧?」他們總不會大庭廣眾就開口吧?

  「但是你會遇到我大嫂。」夏侯承勛一臉為她默哀的樣子。「爺倒希望你踫到的是爺的父親,甚至是《耶的大哥。」

  「你這個大嫂……」白沐晨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爺很少回祖宅,也只見過這個大嫂幾次,沒有直接說過話,不過旁聽來的消息倒是不少。性情方面就不多說,最主要的是她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她覺得旁人對他們好、幫助他們都是理所當然的,不給好處就是對方見不得他們好,不幫他們就是想要害他們,然後取而代之。」

  「我突然覺得,我年紀還小——」她突然不想嫁了。

  「不許。」夏侯承勛直接掩住她的唇。「明日爺讓琴泓他們的女性長輩都陪著你,有那麼多輩分比她高的人在,她也不敢說什麼。」

  「原來你早就有計劃了,還故意不說!」她槌了他一下。

  「爺早就說了凡事有爺在,誰讓你不相信爺。」

  「我最討厭應付極品了。」白沐晨嘆氣。

  「極品?」夏侯承勛不解。「極品不是指極好、最上等的嗎?爺那個大嫂構不上極品二字吧?」

  「我說的極品和那種極品不一樣。我說的這個算是反諷吧,形容人或事物極度差勁,差勁到沒有人事物能再超越。」她赫然想到那是他的家人。「抱歉!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

  「別擔心,往後和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他拍拍她的背,低聲安撫道。「對了,暗十說你要白家的消息?」

  「嗯,我想你們當初找人的時候,應該有查到關于白家的事情,所以便讓暗十找你要了。」白沐晨點頭低應,然後把劉嬤嬤說的事也一並告訴他。

  「我覺得自己很不孝。」說完,她不禁嘆息。

  「沐晨,別對自己太嚴苟了,在爺看來,就算不孝,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不懂,不能去祭拜,和根本沒想到要祭拜,意義上大不相同。」

  「當初你娘親過世,你也不過七歲,在將軍府都差點活不下去,怎麼可能還去想祭拜的事?後來或許你得了大機緣,讓你有能力逃離將軍府,這一走就是遠遠的離開,然後又忙碌的投入百姓民生大事,你連睡覺的時間都少,怎麼會想起年幼那已經模糊了的記憶呢?」

  白沐晨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縮在他懷里。他把她想得太好了,但不可否認,她心里好過多了。「你知道白家祖籍在哪里嗎?家里還有人嗎?」

  「白家祖籍在冀幽城,那次調查得知,你娘親是白家嫡系的最後一個人,不過當初白家並非主要追查的對象,所以並沒有深入去調查,也許還有旁支的存在。爺回去就吩咐下去,全力調查白家現況,等咱們訂完親,爺陪你去把事情給辦了。」

  正好去一趟京城,把將軍府和太子的事情順便都給處理干淨。

  「好。」白沐晨松了口氣,雖然她現在的能力自己橫掃將軍府都沒問題,但是有他陪著,心靈上有個依靠,很讓她心安。「怎麼辦?」她突然低喃著。

  「什麼怎麼辦?」他不解。

  「我發現自己太依賴你了。」

  「不夠,還可以更多,爺喜歡你再多依賴爺一點。」夏侯承勛擁緊她,臉上的笑意溫柔而滿足。

  再多依賴一點,再多一點,那麼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他了。

  兩人溫存了許久,直到天快亮了,夏侯承勛才不舍的離開。他心情愉悅的回到千岳山莊,卻在自己院門口被攔了下來。

  「大哥,這麼早起。」夏侯承勛看著眼前這個大了他十三歲的大哥夏侯承敷。

  夏侯家的長相很不錯,看夏侯承勛就知道,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只是那雙充滿野心的眼楮,偶爾會透露出冷酷無情的本質。

  「三弟不是更早嗎?這麼一大早去了哪兒了?讓大哥在這好等。」夏侯承數微笑著說。

  「每日寅時固定的鍛煉,難道大哥現在沒有繼續了嗎?」這是夏侯家的規矩,當然,人在外頭誰還管得著。

  「在祖宅當然保持著這習慣,只是這兒畢竟不是自家地方,加上地勢不熟,為免出意外就暫時停止了。」夏侯承敷微眯著眼笑道。'

  「也對,山莊地勢險要,若非必要,還是不要隨意走動,免得出了意外就不好了。」哼!怕爺暗害你,你還來做什麼?有人請你來嗎?年紀一大把了,還是不長進。

  「大哥一大早就來攔我的路,有事嗎?」

  「當然。」以為誰都像你這麼清閑嗎?「不請大哥進去坐?」

  「我的院子有機關,如果不小心傷了大哥就不好了,還是到亭子坐吧。」他指了指院外遠處崖邊的一座亭子。

  這種崖上建亭在千岳山莊有很多,畢竟千岳山莊就是山多,崖也多,高高低低錯錯落落,從這崖能望到那一崖,有時候練練輕功,從高處的亭子往低處的亭子掠下,還挺刺激的。

  看出大哥的猶豫,夏侯承勛冷淡的說︰「放心,亭子離斷崖還有距離,摔不下去的。」

  「三弟這話說的有趣。」夏侯承敷呵呵一笑,眼底閃過一絲怒氣。「既然如此,就去那兒吧。」

  兩人走近亭子,就著亭中石桌一人一邊坐下。

  「三弟,前日大哥提的事,三弟考慮得如何?」夏侯承勛已經沒心情拐彎抹角了。

  「我不記得有答應會考慮任何事。」都明言拒絕了,還考慮W

  「三弟,那日祖父在場,大哥不好說太多,是怕祖父聽了難過,可現在大哥不得不說,三弟你畢竟姓夏侯,既是夏侯家的子孫,就有責任為家族的發展盡一份心力,大哥不怪你過去這些年自私的只顧著自己、從不為家族著想,現在有機會讓你彌補過錯,大哥希望你能把握,不要再讓家人失望了。」

  「原來這些年我是自私的只顧自己啊!」夏侯承勛冷笑。「既然大哥這麼說,那我跟祖父說我要回歸家族,大哥覺得如何?我想大哥一定很高興,那些族老們也一定很高興,是吧?」

  真巧啊!父親最近又打算請立世子,以為他不知道嗎?

  知道他這里有天花防治的辦法,就要他把這件事交給夏侯家負責,把這個功勞讓給夏侯家。說是給夏侯家族,實際上卻是要他為夏侯承敷的仕途添磚加瓦,憑什麼?

  那是沐晨辛勞的成果,是沐晨信任他才交給他的,就是因為千岳山莊不受那些權貴制肘,可以最大限度的用之于民,他怎可能給他們去領功?

  「你!」夏侯承敷頓時大怒,但很快又忍了下來。「三弟想回家,那當然是好的,只是這些年大家對三弟太過失望,若是三弟能將功補過的話,大哥相信大家一定會原諒你的。」

  「真煩!」夏侯承勛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大哥,你說得不臉紅,我都替你臉紅了。說來說去,你就是想搶功勞為自己鋪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你怎麼有那個臉把話說得這麼好聽啊?」

  「三弟!」夏侯承敷怒拍石桌站了起來,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瞪著他。

  「反正話那天我就說得很明白了,不、可、能!不管你們有什麼打算,都給我死了那個心,否則別怪我連最後一點顏面也不給你們留!我是不怕的,我十一歲就被你們逼出家門,對那個所謂的家,我完全沒有任何留戀!」夏侯承勛說著,眼神往不遠處的地方望去,那兒站著他的父親夏侯淳,還有他流著淚的母親。

  這話,他也是說給父親聽的。

  「今天是我訂親的日子,你們若能笑臉以對,安分的出席,那麼我歡迎,如果還想動什麼不正心思,那就別怪我不給你們臉面,直接讓人把你們請離!還有,最好看緊你妻子的嘴,敢到沐晨面前說些有的沒的,我不介意讓她這輩子再也開不了口!」

  「夏侯承勛!」夏侯承敷咬牙。

  「相信我,我一定說到做到。」夏侯承勛眼神冰冷的直視著他。「而且非常期待,不信你可以試試。」

  試試?夏侯承敷瞪著他忿忿不平。夏侯承勛是巴不得他們違了他的意,讓他有機會把他們丟出去!

  這一轉身,才看見父母親都站在那里,那麼剛才他與三弟的談話……

  「父親、母親。」夏侯承勛來到兩人面前。

  「勛兒……」夏侯夫人憂傷的低喚。

  夏侯承勛不想再聽母親勸告的話語。他忍了、讓了,然後呢?

  「兒子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就不陪父親母親了,兒子告退。」他恭敬的行禮告退,與他們擦身而過。

  「嗚嗚……都是你,你還我勛兒!」他聽見母親對著父親哭道。

  案親沉默,然後母親也只是哭著。總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既然如此,就維持過去這些年來的相處模式,他每年過年回去一次,維持相處和睦的表象,他們也別貪心不足,這樣不就好了嗎?何必要逼他撕破臉呢?

  用親情勒索他?呵,他們之間有那種東西嗎?

  所以說,那個「家」啊!他唯一在意的也只剩祖父了。

  他停下腳步,看著小徑前方那已略顯佝僂的身影,一會兒便走上前,伸手攙扶著祖父的手,兩人沉默的往他的院子走去。

  進了院子,他親手燒水泡茶,拿出沐晨給的,說叫做「碧螺春」的茶葉,他知道祖父一定會喜歡。

  「祖父,您嘗嘗這茶,這是您孫媳婦親手栽培的,保證滄瀾大陸獨有的,孫兒覺得您一定會喜歡。」

  「嗯,味鮮生津,清香芬芳,湯綠水澈,葉底細勻嫩,好茶,好水。」夏侯康捧著茶杯,滿意的贊道。

  「喜歡的話,孫兒把茶葉都讓人準備好,還有這水,沐晨說這可是靈泉水,經常喝能延年益壽,到時候裝幾桶祖父一起帶走。」

  「承勛啊!你很好。」夏侯康說得肯定。「很好,祖父很高興,很驕傲。」

  「祖父……」夏侯承勖頓感一陣鼻酸,八歲之後,他就從未哭過了。

  「祖父早就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優秀,能夠飛得又高又遠,小小的安國侯府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只是有些人啊一葉障目,只看得到那小小的侯府,那時祖父就知道,總會有他們後悔的一天,果然啊!」

  看著小孫子沉默的低著頭,夏侯康微微嘆了口氣。

  「以後等祖父走了,那侯府你就別管了,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就好。」

  「祖父,孫兒接您過來千岳山莊可好?」

  「不了,祖父老了,也沒幾個年頭好活,就不折騰了。」夏侯康抬手摸了摸小孫子的頭,他真的很欣慰,至少有這個小孫子像他。他知道,就算小孫子現在說得再決絕,若侯府真的有難,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好了,今日就要訂親了,趕緊收拾收拾,別耽誤了時辰。」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9:02 PM

第十章

  或許夏侯承勛的警告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夏侯康私下告誡過長子和長孫,不管原因是什麼,訂親儀式還算順利的結束了,其中雖說有些人犯了紅眼病,難免說幾句酸話,但瑕不掩瑜。

  至少,在這之前,白沐晨都還算滿意。

  是的,在「這」之前。

  她無語的看著對她流眼淚的夏侯夫人,那幾位十六堂主的家眷們在儀式結束,又陪了她許久,等到今日主要戒備對象夏侯大少奶奶也和夏侯大少爺一起跟著夏侯家眾人離開之後,她們才告辭離去。

  本以為沒事了,可誰也沒料到,會是夏侯夫人來了個回馬槍,又回頭來找她。

  既然都回頭來找了,有什麼事就說吧!可夏侯夫人偏偏一句話也不說,就對著她一直抹眼淚,這是哭靈呢?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兒子訂親,不是治喪吧!

  白沐晨心里其實知道,夏侯夫人這舉動是希望她主動開口關心。

  也對,是個人都會主動開口關心一下,何況她身為人家準兒媳婦,現在正是討未來婆婆歡心之時,就更應該立刻上前嘯寒問暖才是,最好問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有什麼難題啊?她能不能幫上忙啊?」之類的。然後,對方就可以順著竿子往上爬,順勢提出他們的要求。

  可她為什麼要?明知道來者不善。

  且夏侯夫人還不是她婆婆,就算已經是了又如何?

  她可不是真的古代小媳婦兒,逆來順受等著以後熬成婆後再虐待兒媳婦,只要大家互相尊重,你好我好大家好,她也不是不懂分寸、愛忤逆長輩的人。

  若有所求,就擺正姿態來求,她或許真會考慮,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給他們一點好處未嘗不可。

  可偏偏他們正途不用,總愛耍心眼,而她又不是專門讓人耍的,有配合的必要嗎?

  「喏,滄溟,你說夏侯承勛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娘不見了?」白沐晨在心里和滄溟聊天。

  「很快。」搶溟說。

  「你怎麼知道?」白沐晨好奇了。

  「十十。」

  「喔,原來是暗十啊!他去通風報信了?」神識放出,沒有探到暗十的存在,想是通風報信去了。「去多久了?」

  「十十走,主人,問。」

  原來她開口問滄溟之前,暗十才剛離開嗎?還是滄溟厲害,方圓十里左右的動靜都在他的感知範圍里,不像她還要特意放出神識才能探知。

  等等!那暗十不就才離開不久?唉,希望夏侯承勛他們還沒走得太遠。

  或許是她一直沒有反應讓夏侯夫人不知何以為繼,抹眼淚的動作變得遲疑些,最後終于舍得看她一眼了。

  「白姑娘……」夏侯夫人心里難以置信,她在這里哭得那麼傷心,勛兒這個未婚妻竟然一點都不關心她,這麼的鐵石心腸,怎麼能做夏侯家的媳婦兒?!

  「嗯?咦?夏侯夫人的儀式結束了嗎?」

  「什麼儀式?」夏侯夫人本來醞釀好的情緒被她這麼一攪,散了。

  「咦?您剛剛那樣……不是一種特別儀式嗎?我看您那麼認真的……嗯,哭,還以為是夏侯家一種特有的儀式呢。」

  「白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想法?」這個兒媳婦太奇怪了!

  「您離開後又專程回來對著我哭,我以為這是夏侯家一種特殊的儀式,原來不是嗎?可如果不是,夏侯夫人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舉動呢?我不記得有做什麼或發生什麼能讓您哭得這麼傷心的事啊,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白沐晨一臉無辜的問道。

  「你……」夏侯夫人一噎,完全趕不上她的思路。

  睿兒明明說她只要到白沐晨面前哭一哭,白沐晨肯定會安慰她、關心她,她就可以藉此機會讓白沐晨把睿兒需要的東西交出來。一個叫什麼「種痘法」而已,沒道理給外人反而不給自家人的,雖然說千岳山莊莊主是勛兒,但千岳山莊畢竟不屬于夏侯家,睿兒可是夏侯家的長子,是夏侯家未來的希望,都要進夏侯家了,白沐晨理應把東西給睿兒才對。

  「真是抱歉,夏侯夫人,是我誤會了。不過,我還是想勸勸夏侯夫人,以後千萬不要有這種奇怪的舉動了,今天這是辦喜事,是您兒子訂親呢,您這一哭就哭得那麼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白沐晨一臉「你知道」的表情。「我知道忠言逆耳,但這都是為夏侯夫人好,所幸是在我這兒,我勉強算是晚輩,願意包容,若是不相干的人,可就不會像我這麼好說話了,畢竟明明是辦喜事,卻給您整得像是辦喪事,這真的不好。」

  「你怎麼說話的,這種話能胡說嗎?」什麼喪事!這白姑娘太沒教養了,勛兒怎麼能娶這樣的妻子,他們夏侯家會被笑話的。

  「唉,夏侯夫人您別生氣,我這人的缺點就是太誠實,標準的直腸子,不像那些心思九彎十八拐,一肚子花花腸子的人,我都是有什麼話就直說的,您千萬別見怪。」

  「你……」夏侯夫人看著她。她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說話太誠實,容易得罪人,那些心思陰暗、自私自利的無恥小人,最聽不得別人說實話了。可我也沒辦法,個性就是這樣,就是見不得那種陰損的小人,整日只想著損人利己,想著不勞而獲,還一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欠揍模樣,那種人啊!就不要被我踫上,否則……定會讓他們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白沐晨說著,刻意將自己的神識威壓釋放出來。

  夏侯夫人只覺得像被一座大山壓住搞,呼吸困難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禁驚愕的望著白沐晨。難道夫君的猜測是真的?她真的是已經消失了數千年的修真者?!

  白沐晨收回威壓,淡漠的看了一眼夏侯夫人,便不再理會。

  夏侯夫人驚慌的看著她。這是……警告?

  不是無辜,不是直腸子,那些話是說給她聽的,諷刺他們夏侯家是小人?說他們想不勞而獲?說他們得了便宜又賣乖?這是在警告他們力

  「白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誤會?」白沐晨挑眉。「夏侯夫人確定要繼續這場談話?」

  「若是白姑娘對我夏侯家有所誤解,我理當解釋清楚。」

  「也罷,那麼夏侯夫人何不說說,您此次返回莫名對著我哭,目的是什麼?」

  「唉!」夏侯夫人未語先嘆,又拿著手絹按了按眼角。「我只是心痛,勛兒長大了,終于要成親了,可是卻因為長年不在家,竟對家族如此無情,我想,你即將成為夏侯家的一分子,希望你能勸勸勛兒,家族是每個人的責任,如今勛兒要成家了,也該負起自己的責任了不是嗎?」

  「所以?」白沐晨冷笑。

  「勛兒的大哥這麼多年來為家族盡心盡力,付出那麼多,為了家族的發展,為了能在朝堂上更進一步,不過就是想讓勛兒把那個「種痘法」交給家族,讓夏侯家上呈皇上,這是利國利民的功勞,肯定能讓夏侯家更進一步,卻沒想到勛兒竟然拒絕了。我真是太心痛了……」

  「喔,原來是要種痘法啊。」這事夏侯承勛倒是沒跟她提過。

  「是啊,不就是一個種痘法,這麼一件小事,他竟然就拒絕了,我真是難以置信,沒想到勛兒竟然變成這樣。他也是我的兒子,但他大哥才是繼承人啊!他怎麼就不能體諫體諒我的難處呢?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為難呢?都讓了這麼多年了,這一次不過就是一件小事,讓一讓又有什麼關系——」

  白沐晨沉下臉。這是什麼母親?偏心偏到胳肢窩去了!

  這次之前,她從來沒有從夏侯承勛的表現中察覺他與家人的感情不和諧,她甚至覺得,他們夏侯家真是難得的友好溫馨家族,可沒想到,這表面的和諧,竟是夏侯承勛多年退讓的成果!

  他真是……蠢!不知道一步退就要步步退,最後不退就是你不對嗎?

  猛然想到他們初識那年,過年他決定不回夏侯家時,他曾不經意的提過,有了那塊代表長媳身分的玉佩,他母親就不會想起他這個兒子。

  當時只以為是因為玉佩對夏侯家的重要性,沒有察覺出他語氣里那種習慣被忽視的心酸,更沒去想,什麼樣的母親會因為一塊玉佩,就將難得回家一趟的兒子給拋到腦後?

  想來他每年過年所謂的回家探望親人,和家人聚聚,心里所想的對象也只有他祖父吧!

  想到今天見到的那個面上嚴肅,眼底卻一片慈祥的老人家,白沐晨眼中的冷硬稍緩。至少還有一個人是真心疼愛他的。

  「夏侯夫人,可能您的大公子忘了告訴您,那個種痘法是我的,給人的權力在我的手中。」她冷眼看著她。「我想,我已經知道您要說什麼了,您可以離開了,安國侯和大公子一定等您等急了,他們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您,您也一定有很多話想跟他們說,不是嗎?」白沐晨態度客氣,笑咪咪的說,只是眼底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是你的?你不過是一個沒有家世的孤女,你的一切不都是勛兒給你的,怎麼可能會懂那些東西?!」夏侯夫人完全不相信。「我懂了,一定是你對不對?是你挑唆勛兒,不然勛兒不會這麼不孝,這麼多年他都那麼聽話,肯定是你!你不適合夏侯家,我不能讓你毀了一切,這個婚約——」

  「母親。」夏侯承勛平靜到毫無起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夏侯夫人全身一僵,包括臉上的表情也凍結一般。

  夏侯承勛走進屋里,他望向白沐晨,眼底濃濃的失望讓她心髒狠狠的一縮。

  「母親,父親已在莊外等您,兒子送您出去。」他上前攙住顯得搖搖欲墜的母親,有點強硬的將她帶走。

  白沐晨沒阻止,也沒開口說話,甚至沒站起來,她就這麼看著他們離開,臉上無波無瀾,只有眼底露出了絲絲寒光。

  晚膳過後,戌時,夏侯承勛再次來到溟沐莊。

  沐恩園里沒找到白沐晨,以往這個時辰她通常都已回房了,可現在房門口沒有紅心守著,代表她不在房里。

  他蹙眉站在園門口,四下掃了一圈,這個時候她會去哪里?

  想到白口的事,他心下不安——沐晨不會把母親的話聽進去了吧?

  他想著她可能去,以及這個時間能去的地方,一會兒借著立于青石步道兩旁高掛著燈籠的昏黃火光,順著青石小徑往西面走去。

  順著圍繞坡地的小徑,彎過一個轉角,便看見前方不遠處矗立著一塊大大的石頭,石頭上背對著他盤腿坐著的人,不就是他尋找的人嘛!

  丙然是在這兒。

  夏侯承勛縱身一躍,落在她身旁,和她一樣盤腿在她身邊坐下。

  「不管看多少次,還是覺得很美。」白沐晨直視著前方,沒有偏頭看他,拿起放在身前的酒,為他倒了一杯,抬手遞給了他。

  「嗯。」夏侯承勛接過酒杯,徐徐的啜了一口,看著前面螢螢爍爍的光芒。前方是一大片草地,一條天然的淺溪流淌而過,每年晚春、初夏或秋日夜里,這兒就是這樣的景象,閃閃爍爍的螢火蟲遍地翩翩飛舞,美極了。

  這幾年,兩人偶爾會像現在一樣,坐在大石上喝酒賞螢,有時聊聊未來計劃,有時候天馬行空的什麼都談。

  沐晨的酒量很差,頂多三杯就開始醉了,醉了的她,愛撒嬌,孩子氣,任性得很,可他就是愛極了這樣的她。

  「很失望吧!」白沐晨端著酒杯淺酌一口,語氣極為平淡。「不用否認了,你早就站在門外,我和你母親的對話你都聽見了,而且,你那時的眼神我看得一清二楚。」

  「嗯,不否認。爺早就習慣了,只是以前不曾聽過母親這麼直白的把心里話說出來罷了。真正讓爺失望的並非母親那些話,而是……」夏侯承勛輕笑一聲,略微苦澀的搖了搖頭。「爺沒想到母親竟將一切歸咎于你,為了爺能繼續「聽話」,竟然有取消婚事的念頭,明知道……」明知道她是他心愛的女子,是二十六年來唯一上了心,動了情,要相伴一生的女子,可母親為了她長子往後的利益,竟是毫不猶豫的準備犧牲他一生的幸福。

  「想想其實挺可笑的。」夏侯承勛也確實笑了一聲,聲音中滿含嘲諷,也不知對誰,仰頭喝干了杯中酒。

  「說來也讓我笑笑。」白沐晨也仰頭將杯中酒喝盡,然後為彼此斟滿。

  「我想我那個好大哥肯定是忘了告訴母親,他們求而不得的那些好處,都是出自于你。」仰頭又干了酒。

  「嗯,應該是這樣,而且我告訴了她,可她並不相信。」白沐晨聳聳肩。

  「不知道父親和大哥聽了母親的轉述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話不交代清楚,沒得到想得到的,反而得罪了沐晨,呵!

  「你在幸災樂禍。」白沐晨微訝。

  「覺得我無情?」夏侯承勛一頓,終于偏頭望向她,眼底有一絲不安。

  「你還可以再無情,再冷酷,再無理取鬧一點。」她聞言白了他一眼,玩笑似的說。「血緣不是用來勒索的籌碼,退讓不會讓他們知足,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所謂一步退,步步退,等到哪一天你不願意退,他們不會覺得是自己過分了,而是覺得是你的不對。」

  「確實如此。」夏侯承勛輕笑。「以前是無所謂,但以後不會了。祖父今日對爺說,等他走了之後,爺就別再管安國侯府之事,原本爺對母親還有些不忍,不過現在算是徹底放開了。未來,若侯府有難,爺不會袖手旁觀,但平日爺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任由他們予取予求了。」

  這樣是最好了。白沐晨心道。

  「其實如果他們好好說,擺正自己的位置,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她淺酌了一口,忍不住解釋。明明是有求于人,還要擺出一副「那是你的榮幸,你的責任,你理所應該」的樣子,正常人都不爽吧!

  「你若小氣,這天下就沒有大方的人了!」夏侯承勛嘆息。「也不知道你哪來的信心,就這麼相信我們。」

  因為我有《忠誠錄》啊!缸沐晨在心里說。在他們看來,她太容易相信他人,可只有她知道,她願意付出信任的,都是《忠誠錄》里忠誠度達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

  《忠誠錄》里的忠誠度,並不單指主僕,而是泛指人與人之間的,包括朋友之間,伙伴之間,夫妻之間,親人之間等等,都包含在內。

  就拿千岳山莊來說,她也是在主要核心人物的忠誠度都達到百分之六十以上,才決定釋出這次的大計劃。而在拿出這個大計劃之後,這幾日那十九個核心人物的忠誠度是蹭蹭蹭的直往上竄,目前最低的都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二,最高都有九十一。

  「因為我相信你啊!」百分之百+的忠誠度呢。「這次的大計劃,就不要牽扯上溟沐莊了,我打算讓溟沐莊徹底隱身在幕後,以後除了農事方面,其它都與溟沐莊無關。」

  「你就想躲懶。」夏侯承勛失笑,伸手將她攬進懷里。「行了,就如你所願,身為你的夫君,爺當然得在娘子的前面擋著,娘子就安心過你優哉游哉的悠閑生活吧。」

  「本來就應該這樣。」白沐晨很理所當然道。她向來追求的就是悠閑的生活,沒條件的時候她會努力奮斗,等有了條件,當然就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嘍。

  夏侯承勛換了個姿勢,從背後抱著她,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兩人臉貼著臉,望著前方熒光爍爍的美景。

  「爺突然覺得,成親的日子還是太晚了。」他低喃。

  「太晚?只剩不到三個月,劉嬤嬤都說太倉促了。」偏頭瞪了他一眼。

  夏侯承勛見她嬌嗔的模樣,忍不住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果不其然又得了一個帶著羞意的白眼。

  「對了,白家的事查得怎樣了?」

  「嗯,正打算告訴你。」夏侯承勛笑道,被母親這事兒鬧得差點忘了。「白家嫡系確實已經沒人,不過有一旁系,是你外祖父的庶弟那一房,是你生母的堂弟,算起來是你的堂舅,目前就住在洛林縣轄下的吳家屯,以種田為生,你的一個表哥則在縣城里一家打鐵鋪當學徒,一家都是老實人。」

  「老實人……」白沐晨似是聽出了話中隱意。「被欺負了?」

  「爺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他輕笑出聲。

  「嗯,說過了。」她跟著輕笑。「我猜中了?」

  「是啊。」夏侯承勛點頭。「不過老實正好,白家可以交給他們,不怕他們動什麼心思,反正有咱們在,沒人有那膽子欺上門。」

  「也是。」白沐晨點頭。「那就先去找他們,總得人家自願回家族。」

  于是在送走夏侯一家之後,又過兩日,夏侯承勛和白沐晨兩人便輕車簡從往洛林縣吳家屯而去。

  他們到的正是時候,白信儒一家正被麻煩纏身。

  細問起來,原來白信儒——也就是白沐晨的堂舅——有一個小女兒,今年剛及笄,樣貌在周圍幾個村子里算是拔尖的,結果被縣城一個富家子給看上,便要納回去當小妾。

  白家人不應,富家子便打算強搶,當白沐晨他們到達吳家屯的時候,那富家子帶著十來個家丁打傷了白信儒父子三人,正要把白家小女兒綁回家,而圍觀的吳家屯村人,純粹是看熱鬧,不僅無一人伸出援手,還多半帶著看好戲的神情,有的人覺得白家不識好歹,甚至還有人嫉妒呢!

  對白沐晨他們來說,這真的是一件連麻煩都稱不上的小事,夏侯承勛只消打個手勢,讓隨同的精衛把鬧事的人給綁了,拿著千岳山莊的名帖,將人直接送進縣衙就行了。

  白信儒一家五口,在得知他們的來意之後,感激涕零,許是在這里被欺負得狠了,一家人沒有異議的收拾行李,兩天後便跟著白沐晨他們往冀幽城去了。

  冀幽城那邊,白沐晨已經早一步派人過去處理,買回白家祖宅,整理祖墳,待白信儒一家抵達後接手管理,又留了三天,確定沒有問題後,兩人便往京城趕去。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9:02 PM

第十一章

  馬車里,白沐晨和夏侯承勛正在下棋,她手執黑子,卻遲遲無法落子。唉!就算多活一世,又有智珠加持,還是贏不過這個妖孽!

  「我認輸啦!」丟了黑子,她認命的投降。

  「進步了。」夏侯承勛笑說,整理好棋子。「再一盤?」

  「不要。」白沐晨搖頭。「你覺得這次去將軍府,是用殷雅淑的身分?還是白沐晨?」

  「為何想用殷雅淑的身分?」夏侯承勛不答反問。

  「想讓他們看看,昔日被他們踐踏殘害、被他們瞧不起的那個卑微的庶女,如今卻站在高處俯視他們,那種感覺應該很不錯。」原主的仇,前任的恨,她不會刻意去報,但順便的話,她並不排斥。「只不過怕後續會有麻煩,畢竟殷雅淑在律法上已經死了,還有將軍府的人會不會藉此糾纏不清?他們能以長輩的名義替我決定很多事呢!」

  「無妨,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萬事有爺擔著。」夏侯承勛一貫的寵溺,只要她開心,一切有他兜著。

  「算了,還是當我的白沐晨吧。」白沐晨考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算了。

  殷雅淑畢竟是殷家人,將軍府那些人,在外名聲都經營得很不錯,殷雅淑這個庶女飛黃騰達的出現,他們肯定不會放過,就算千岳山莊能耐再大,也難杜悠悠眾口。

  「怎麼了?爺說了,你盡管放手去做。」

  「還是不了。雖然我不怕麻煩,但是討厭麻煩,與其為一時爽快引來後續的糾纏不清,我還是當我的白沐晨,等處理完為母親遷墳的事後就回家過悠閑生活。」

  「爺說了,你想怎麼做都好。」夏侯承勛推開棋盤,將她攬到身前,從背後環住她。

  「如果能把他們的真面目公諸于大眾就好了。」她舒服的靠著他,食指點著下巴思考著。

  「你不是有很多功效稀奇古怪的丹藥嗎?」

  「對喔!這些年少用到,都差點忘了它們的存在。」白沐晨一擊掌,立即用意識在藥房里尋找,好一會兒,她眼楮一亮。

  「有了!」意識退出,手掌一翻,一個白玉瓶出現在她手上。「真言丹,服用者在一個月內只說真心話。」

  夏侯承勛聽了,忍不住一直笑。「我想這一個月將會是將軍府的惡夢,若我記得沒錯,下個月便是京城的百花節,達官貴人,甚至皇家都會舉辦賞花宴,整整一個月,若將軍府的人都服用了真言丹……」

  「就怕他們察覺不對勁,稱病躲在家里。」她皺起眉頭。這不無可能啊!任誰發現自己口無遮攔,老是把內心真正的想法給說出來,還不嚇得躲在家里不出門。

  「那也無所謂,只要讓他們參加第一場也足夠了。賞花宴第一場通常都是皇家舉辦,不是皇後主辦,就是太子,今年第一場似乎是太子主辦的。」他解釋道。

  聞言,白沐晨的眼楮閃閃發亮,她不禁想象起到時候的場面有多歡樂,「哎呀呀!就決定是這個了,這禮物將軍府都送了,怎麼能缺了太子呢?你說對不對?」

  于是,將軍府和太子的未來,就這麼被兩人愉快的決定了。

  當然,制造混亂之前,得先把主要任務給完成才行。

  離六月百花節還有十八天,足夠了。

  京城,護國將軍府。

  「稟將軍,門外有人送來拜帖,來人是千岳山莊。」將軍府侍衛原本傲慢的態度在看見拜帖上千岳山莊的標記時瞬間一變,接過拜帖之後便匆忙的回報。

  「什麼?千岳山莊?」殷震雷驚訝的站起身,幾乎是用搶的將拜帖奪了過來,打開一看——明日巳時,千岳山莊莊主偕同夫人拜訪。

  竟然是夏侯承勛親自來訪!夫人?夏侯承勛成親了?

  為何沒聽說……不,前些日子夏侯家舉家南下,好像就是到千岳山莊為夏侯承勛辦訂親禮。

  不,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而是夏侯承勛為何突然上將軍府?他們似乎沒有交集吧?也不對!現在應該想如何接待夏侯承勛才對!

  千岳山莊本就勢大,近幾年的發展更是如日中天,連皇家都要避讓三分,比皇家更得民心。

  皇上忌憚否?那是當然。可又能如何?武力鎮壓?不說千岳山莊連灑掃的童僕都身懷武功,單就千岳山莊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無端派兵,那是打算逼人民造反嗎?

  派細作潛入監視?不是沒派過,只不過都只能在最外圍,曾經有一次好不容易接觸到其中一位堂主,沒三天,那個細作的祖宗八代全被扒了出來,送到了他主子手中,原來這細作還是他國派來臥底的!

  封官賜爵?很抱歉,人家千岳山莊直言拒絕了。

  聖旨不可違抗?哈!連千岳山莊大門都找不到,傳個屁聖旨。

  所以千岳山莊突然來訪,還是莊主親自上門,雖然還不知道來意,但是他想,如果能藉此機會攀上千岳山莊,那未來還愁不能更進一步嗎?

  對了,雅璇和雅晴得讓她們好好準備,雖說拜帖上寫偕同夫人,不過他們只是訂親,還是有機會的,只要能得夏侯承勛的喜愛,那個失寵的女人還不是任他的女兒們拿捏!

  想了一堆,最後殷震雷拿著拜帖快步來到父親的正德院,父子倆討論了一陣,之後殷震雷便回到後院正房,和妻子商討明日接待的細節了。

  翌日,在將軍府眾人的期待下,迎來了千岳山莊莊主及其夫人。

  將軍府正廳,將軍府八個主人同時在座,面對俊美絕倫,瀟灑自若的千岳山莊莊主,以及風華絕代,擁有傾城之姿的莊主夫人,一輪客套過後,總算進入正題。

  「夏侯莊主是說,你的未婚妻白姑娘,是白姨娘的家族後輩,要將白姨娘的墳遷回白家祖墳?」殷震雷臉色微微沉了下來,想來若不是對方是夏侯承勛,此刻已經大發雷霆直接送客了。

  「正是,想來這不過是一點小事,相信殷將軍一定不會反對才是。」夏侯承勛淡笑。

  「夏侯莊主,白姨娘已是我殷家的人,哪有嫁出去的女兒死後還把墳遷回娘家的,這是對我殷家的侮辱!」

  「就爺所知,大齊律法,就算是納妾,也要有一定的文書,需要在當地衙門備檔才行。敢問殷將軍納白氏為妾,可有納妾文書,衙門可有存檔?」夏侯承勛明知故問。

  當初殷震雷將白氏帶回將軍府後,沒幾天白氏就成了他的侍妾,可是他卻沒有送文書至衙門備案,可以說白氏成了他的妾這事是有問題的。

  「這……」殷震雷語塞,當初一時色迷心竅,替白氏解危之後,借口讓她到將軍府稍作梳洗歇息,再派人保護她回去。可進了將軍府,又怎麼可能讓她離開,哄了兩天,第三天便在晚膳里加了點東西,當夜便強要了白氏。什麼文書、備檔,怎麼可能有?

  「白家在當年倒是到官府報了案,白家小姐被誘拐失蹤,若是得知竟是遭殷將軍囚禁……」夏侯承勛故意試探道。

  「胡說!」將軍夫人跳了起來。「什麼白家?當初將軍好心救了她一個孤女,誰知她竟不知羞恥勾引將軍,還在酒中下藥,造成既定的事實,將軍人善,才讓府里稱呼她姨娘,甚至找人把她那間破屋的東西通通帶進府,這種不知羞恥的人,哪配有正式文書!」

  白沐晨眼神一冷,望向將軍夫人。「將軍夫人慎言,當心禍從口出,現在我們還願意與將軍府好言商談,就是看在白氏的分上,若白氏在將軍府的地位如夫人所言,那麼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這位白姊姊,你誤會了,我——」殷雅璇柔柔地開口,一雙眼蒙蒙的泛著水霧,不時的瞄向夏侯承勛。

  「不好意思,你看起來年紀比我大多了,而且我是家中獨生女,我娘可沒給我生其它姊妹。」白沐晨打斷殷雅璇的話。

  殷雅璇臉色一僵,差點就維持不住那溫柔的面具。

  「本小姐不想浪費時間,殷將軍給句話,讓不讓遷墳?」

  「我從沒聽過女兒能進祖墳的,我不能讓白氏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殷震雷情深義重的說。

  「本小姐既然代表白家前來,就代表白家的意思,這點殷將軍放心。」

  「雖然當初沒有文書,可白氏畢竟陪了我許多年,她終是我殷家人。」

  白沐晨的眼底閃過了絲不耐,手上被輕輕一握,她偏頭望去,是夏侯承勛安撫的眼神。她暗暗吁了口氣,算了,就交給他去談好了。

  「殷將軍想要什麼就直說吧。」夏侯承勛淡漠的說。「講得太情深義重,到時後拓的是自己的嘴,可就是笑話了。」

  殷震雷一噎,臉色青了又紅。

  「勸你們把眼楮給我收回去,再如此放肆,信不信我挖了你們的眼!」夏侯承勛冰冷的視線射向殷家兩個兒子。打從一進廳,這兩人就用一副惡心的眼神看著沐晨,真真讓人忍無可忍。

  「孝禮,孝廉,雅漩,雅晴,你們都下去。」殷震雷看了四個兒女,本來打的主意到此刻也知道不可能了。「夫人,你也下去。」成事不足的娘們,只會添亂。

  「我們年紀大了,這事兒就不攙和了,震雷,就交給你自己處理了。」殷老太爺和老夫人也起身離去。本以為是好事,沒想到竟是這般晦氣的事。

  殷家人一下子走得只剩下殷震雷一個。

  「好了,殷將軍,我們不想浪費時間,直說吧。」夏侯承勛冷冷的說。

  「要遷墳也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殷震雷眼中閃過貪婪的算計。「我要千岳山莊一成利。」

  「哈哈,一成利!」白沐晨聽聞一陣大笑。一成利,那可是一筆巨大的金額,她也不過拿兩成,殷震雷竟然一開口就要一成。「殷將軍,你還沒睡醒啊?」

  「這是我的條件,不答應的話,別說遷墳,我會讓白氏死了都不得安寧。」殷震雷一臉成竹在胸、穩操勝算的模樣。

  他這模樣讓白沐晨頓覺惡心,想狠狠的撕下他那張面皮,看看在那張人皮下包著的是什麼畜牲。

  「果然,人話也只能對人說,對畜牲是沒用的。」她一臉冷凝的看著殷震雷。

  「既然好好的跟你談,你不領情,那麼就只能用對待畜牲的手段了。」

  「你說話客氣一點,別忘了,想要遷墳得有我的同意!」殷震雷惱怒的警告。

  「你會同意的。」白沐晨冷冷一笑,手一抬,趁著殷震雷嘴未閉,一顆丹藥射入他嘴里,力道正好滑入他的喉嚨。

  「你給我吃什麼?嘔!嘔——」他驚恐的挖著喉嚨,可丹藥一入腹便化了,怎麼也吐不出來。

  「當然是好東西,這可是花費了我好長的時間才湊齊的藥材呢,叫做蝕骨化魂丹,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全身骨頭都在微微刺痛,那就是藥效開始發揮了,慢慢的,每個時辰疼痛會加一倍,痛上三天如果人還沒痛死,接下來就得嘗嘗骨頭一點一滴融化成水的過程,通常沒人能熬過這一關。」

  殷震雷既驚恐又憤怒,雙眼通紅滿是殺氣,簡直恨不得啃她的骨、喝她的血、啖她的肉。

  「解藥!」他咬牙忍痛的喝道。

  「遷墳。」白沐晨只甩了兩個字。

  殷震雷不甘心,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著,這可能是唬他的。可是當全身的疼痛一次一次的迭加,到最後他再也忍不住的哀嚎出聲,「遷!」

  「早這樣不就沒事了。」白沐晨輕哼,拿出一張文書,讓殷震雷按上手印,還有他的私印。

  將文書轉手交給夏侯承勛後,順手塞了一顆丹藥給殷震雷。

  殷震雷覺得身體的疼痛緩和了,便怒瞪向白沐晨,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白沐晨便道︰「這不是解藥,只是暫時緩解疼痛的藥,等起了骨,收殮好,解藥自當奉上。」

  「我如何相信你?」他臉色又青又白的問。

  「你有選擇嗎?」白沐晨嘲諷的看著他,發出嗤笑。

  「殷將軍,再過兩日便是東宮百花宴,殷將軍應該不想拖延到那個時候,耽誤將軍府參予這一年一度盛事的機會吧?」

  「我會派管家領你們過去。」殷震雷從牙縫中迸出一句。

  「那就走吧。」白沐晨立刻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多待。

  白氏的靈柩在當日便讓千岳山莊的精衛護送往冀幽城而去,夏侯承勛和白沐晨則暫時留在京城,準備為兩日後東宮百花宴上將出演的好戲盡一份心力。

  百花宴那日,白沐晨將真言丹交給夏侯承勛,她自己是不打算出手的,也沒打算溜進去觀賞成果。

  反正消息會一絲不漏的傳到他們面前,她也就不去湊熱鬧,省得橫生枝節。

  很快的,夏侯承勛回來,對她笑得很開懷,她白了他一眼,兩人直接上了馬,馬車跟在後面,悠閑的往南而去。

  才上路不到一個時辰,消息便陸陸續續的傳了過來,看著接二連三的實時信息傳遞,白沐晨再次佩服千岳山莊的影衛。

  消息指出,鎮國將軍夫人攜著兩位千金方進東宮的設宴場地,便直言不諱的表示這次東宮的裝飾,完全比不上將軍府,如果百花宴設在將軍府,肯定更出色。

  又說,太子妃年紀大了,卻穿得像個少女,真可笑。

  還說,琰親王妃臉上的妝容看起來真可怕,還不如不化妝。

  等到他們抵達冀幽城,將白氏的靈柩遷入白家祖墳,又上香祭拜後,鎮國將軍和太子的傳言已經甚囂塵上。

  鎮國將軍嫌棄太子優柔寡斷,太子痛罵他目無尊卑。

  鎮國將軍在早朝時,請皇上退位早日讓賢,太子立即揚言一j十幾年太子他做膩了,父皇早該把皇位傳給他了。

  皇帝怒極攻心,直接當朝收押了殷震雷,削去鎮國將軍之職。太子暫時圈禁于東宮,擬近日廢太子。

  又過幾日,他們終于回到霧隱村溟沐莊。

  傳來的消息已經是殷氏一門被剝奪官爵,貶為庶民;太子被廢了太子之位,除宗籍,貶為庶民,終身圈禁。

  「真是……挺簡單的嘛!」坐在大石上的白沐晨撇撇唇。怎麼聽起來好像很兒戲似的,難道是因為沒有現場觀賞?

  「那是因為你的丹藥御醫查不出來,雖然明知道有問題,但是沒證據,再加上皇帝不是不知道太子虎視眈眈自己的皇位,早就招攬了不少的朝廷大臣,對太子頗為忌憚的皇帝,這次只是順水推舟罷了。」夏侯承勛補充道。

  「原來如此,咱們不過是幫皇帝制造了廢太子的機會罷了。」臥榻之上豈能容他人安睡,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人覬覦自己的龍椅,哪怕那個人是他欽定的太子、未來的皇位繼承人。

  未來畢竟是未來,現在想要就是不對。

  白沐晨安然的靠在他懷里,輕輕的嘆了口氣,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她這樣算是幫前任報仇了吧,前任重生後不是說要讓殷氏滅門,讓太子落馬的嗎?雖然殷氏一門都還活著,但是她相信,他們定是比死還痛苦吧!

  想到前任,就想到了前任那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命運軌跡。

  在前任的記憶中,當然也有千岳山莊和夏侯承勛的存在,但是卻完全沒交集,當初夏侯承勛為何沒出現?

  如果夏侯承勛出現,他也會愛上前任嗎?

  「怎麼了?」夏侯承勛似乎察覺了她的異樣,低聲地問。

  「沒什麼,只是想到以前的事。」她搖頭笑了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遇到夏侯承勛的人是她,夏侯承勛愛上的人也是她,再想那些「過去」沒有發生過的事有何意義呢?

  至于當初夏侯承勛為什麼沒有找上前任,她大概可以猜出一二。

  他曾經說過他祖父讓他找人以及交代的事,想來當初夏侯承勛查到「殷雅淑」的消息時,前任已經過上「好日子」,並不需要他的幫助,以他的性情,自然也就不會出現了,至于玉佩,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對影衛們來說太簡單了。

  「吶,夏侯承勛,成親前,我想到處走走。」

  「想去哪?爺陪你。」他低下頭,對著懷里的她道。

  「大計劃正在施行,你身為莊主,不用在此坐鎮嗎?」

  「當然不用,爺是個知人善任的人,他們都很行,有問題的話也有影衛傳遞消息,放心吧!」他理所當然的說。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的讓你陪著吧。」她皺眉故作無奈。

  「多謝娘子。娘子想去哪?」夏侯承勛忍不住笑道。

  「就四處走走看看,嗯……先到大周去吧。」

  「大周?對了,上次你不是讓爺查那個當了「守雞」的姑娘嗎?」

  「咦?查到了嗎?」白沐晨興奮的坐直了身子,扭頭望向他。

  「沒有。完全沒有消息。」

  「喔,這樣啊……」聞言,她有些失望的重新倚在他懷里。

  「怎麼了?你好像很在意那個姑娘?」他用指尖勾起她的一縷發絲玩著。

  「嚼……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她很可能……」

  「可能什麼?」放開她的發,他略微低下頭在她肩頸處蹭了蹭。

  「吶,夏侯承勛,其實我啊,有一個大秘密沒有告訴你。」

  「你是指仙境的事嗎?」他漫不經心的回道,享受軟玉溫香在懷。

  「你也知道仙境啊?」她不禁訝道。

  「你這麼不遮不掩的,爺就算是瞎子也猜得到了。」

  「本來就是不打算瞞你,才開始不遮不掩的,誰知道你問都不問一聲,真是沉得住氣。不過我說的大秘密不是這個喔!」她舉起食指搖了搖。

  「喔,是嗎?」夏侯承勛仍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你怎麼一點也不好奇的樣子?」她嗔道。

  「不管你有什麼秘密,反正你都是爺的娘子。」他趁機在她發上親了一口。

  「這兩者你是怎麼連在一起的啊?」白沐晨槌了他一記。

  「呵。」他只是輕笑。

  「笑什麼?你真不想知道?你現在問,我就告訴你,過期不候喔!」她嘟起了嘴說道。

  「沐晨,你瞧。」他突然伸手指向天際。

  「哇!流星耶!好美啊,好像伸手就能摘到似的。」她興奮的朝著天空伸出雙手。

  「所以這里叫摘星崖。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這兩天準備好就出發,就咱們兩個,誰都不許帶。」白沐晨隨口說道,眼里盛滿了燦爛的星光。

  「你成嗎?」他故意取笑道。

  「當然沒問題。」

  絮絮叨叨,叨叨絮絮,夜漸漸深了,流星雨也慢慢的消失了。

  而夏侯承勛與白沐晨的故事仍在繼續。

  ——全書完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29 09:03 PM

來自夢裡的故事

  各位親愛的讀者,新年快樂。

  時間真是快啊!一晃眼梅子又混了一年了。

  回顧這一年來,梅子真是汗涔涔,差點淚潸潸了。

  既無顏,又無言之下,只好略過不提。(鴕鳥ing)

  咳咳!還是來說說這個故事吧!

  《將門庶女》這個故事最原始的起因,來自于梅子作的一個夢,然而到最後故事成形,保留下來的只有「不受寵的庶女」這個設定。

  說起那個夢,是梅子少有的清晰夢境,場景、人物、對話、行為,都非常清楚,甚至連表情、語氣,在醒來之後依然印象深刻。

  當時梅子醒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開計算機,把整個夢境先以簡扼的文字記錄下來,之後再一一補充細節,形成完整的情節,看著看著,總覺得可以寫成一個故事,只是啊……

  懶梅子可不是徒具虛名,所以一拖下來就拖到現在,足足有兩年之久,幸好當時記了下來。雖然最後,那個夢境中的情節沒用上,但它依然是這本書的起源。

  這一次出書,梅子沒拖太久,對吧!谷起上次有進步了吧!

  這次的字數也很足喔!希望大家會喜歡。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樂。

  咱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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